席間,珍馐佳肴琳琅滿目,皆是嶺南地道風味,旨在展示東道主的熱情與禮遇。然而,大皇子段典濤心不在焉,目光灼灼,開門見山地提出哀牢國内糧食匮乏,亟需嶺南支援:“聞嶺南沃土豐饒,稻谷滿倉,我特此親臨,意在求購貴地餘糧,以解我國之急。”
公孫承聽罷,微微一笑,手中酒盞輕輕搖晃,杯中酒液泛起漣漪,映射出他内心的波瀾。他緩緩開口,言語間透出委婉卻堅定的拒絕之意:“大皇子殿下,嶺南雖有餘糧,但吾身為一方刺史,首要之責便是守護一方黎民。近年來,嶺南曆經旱澇交替,莊稼收成時好時壞,百姓生活實屬不易。今歲幸得風調雨順,五谷豐登,百姓方得溫飽無憂。此時若将糧食借與哀牢,一旦嶺南境内再逢災異,糧食儲備不足,屆時何以安民心、保社稷?此糧,乃百姓生存之本,社稷安定之基,非輕易可予他人。”
他頓了頓,目光投向窗外,陽光灑在庭院中的稻谷裝飾之上,寓意深遠:“且哀牢國力雄厚,物華天寶,若因一時之困便欲購我嶺南糧食,恐非長久之策。我等願助鄰邦共度難關,然糧食非金銀财寶,非市井交易之物。”
段典濤聞此言,面色微沉,顯然未曾預料到嶺南刺史會如此直言不諱。他的手指不自覺地敲打着桌面,每一記敲擊都像是在訴說着内心的不滿與焦急。他沉默片刻,繼而正色道:“刺史大人所言,确有道理。大晟與哀牢多年友鄰,理應守望相助。今我哀牢遭遇困厄,望刺史大人能體諒我們的處境,權衡利弊,成此善舉。”
公孫承卻固守原則,話語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硬:“我等願助鄰邦共度時艱,然此事關乎無數嶺南百姓的生計,非僅憑情誼所能左右。”
大皇子聽聞此言,心中愠怒,面色漸沉:“刺史大人如此固執,實令我失望。我哀牢誠心求助,竟遭如此冷遇,何談大晟哀牢多年鄰邦之誼?”
公孫承神色平靜,毫不退讓:“大皇子言重了。我并非冷遇貴國,隻是堅守職責所在,維護嶺南百姓權益。兩國交好,應在平等、互利的基礎上,而非單方面犧牲一方利益。此事若處理不當,不僅傷及兩國關系,更可能引發嶺南内部動蕩,這是我作為一方刺史所不能接受的。”
兩人未能達成共識,宴會在尴尬與緊張的氣氛中戛然而止,留下一室寂靜與未盡的杯盤。
大皇子憤然離席,步伐沉重,顯然對嶺南刺史的拒絕感到極度不滿。公孫承靜靜地站在窗前,默默目送其背影,那份憤懑與不甘似乎仍在空氣中彌漫,但他心中卻無絲毫動搖。他知道,接下來的日子将充滿挑戰,嶺南的安甯将一去不返。
不久,公孫嘉樹踏着沉穩的步伐步入廳堂。
公孫承眉宇間凝結着淡淡的憂慮,心中滿含對哀牢百姓的悲憫,他輕聲說道:“哀牢終于意識到糧食的重要性了,可惜為時已晚了。”這句話仿佛是一聲沉重的歎息,不僅蘊含着對哀牢國過往決策失誤的惋惜,還透露出對當前局勢無可挽回的無奈。
公孫嘉樹看向父親,那雙深邃的眼眸中閃爍着對時局的洞察與無奈。他的聲音平靜而堅定:“陛下這幾年加印推廣農書,督促地方上興修水利工程,積極推廣新式農具,分享農耕經驗,加強技術交流等方面提供農業援助。我嶺南稻米之所以豐産,正是得益于此。陛下為收複哀牢三年磨一劍,終于到了窮途匕現的時候了。”
段典濤從刺史府出來之後,心緒難平,步履沉重地在繁華卻又顯得格外嘈雜的街頭上漫無目的地遊走着。他那張年輕的臉龐此刻籠罩着一層陰霾,内心翻湧着難以名狀的憂慮。此前,他與高将軍一道,為平息父皇對糧草短缺的憂慮,共同獻上了兩策:一是向大晟等周邊鄰邦購買糧食以應急,二是利用軍田進行大規模屯糧,以期實現短期的自給自足,解決國内糧荒。
然而,現實卻如一場冬日的冷雨,讓人心寒。向大晟購糧之計已然落空,尚不知其他鄰居會不會願意伸出援助之手。而軍田屯糧之策,雖看似尚有一線生機,實則困難重重。軍田的開墾、改良、播種、收獲,每一步都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與時間投入,且受制于氣候、土壤、水利等自然條件,風險不可小觑。而眼下糧食儲蓄不足,能否及時通過軍田産出足夠的糧食以解燃眉之急,成了一個巨大的問号。
他在人群中穿梭,目光掃過沿街叫賣的小販、熙攘的市井百姓,心中不禁思忖:大晟實在欺人太甚,難道真的沒有其他出路能夠幫助哀牢度過這場糧食危機?
就在這時,一個少女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