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歡樂地朝着操場而去。
“魏夫子,這位是新來的夫子嗎?”承桑夫子迎上前來,好奇地問。
魏琳含笑澄清道:“你誤會了,這是陸文修陸大人。”
承桑常宇連忙施禮:“原來是陸大人,失敬失敬,我是承桑常宇。”
“承桑兄,我剛無意中旁聽了您的課,您以故事為載體傳授大晟律法,讓我頗感好奇,您是否出自法家門下?”陸文修直言不諱道。
“哦?陸大人何出此言啊,現在儒學昌盛,儒家弟子遍布天下,陸大人何以認為我乃法家弟子?”承桑常宇既不承認亦不否認。
陸文修條理清晰地分析道:“孩童啟蒙,多是使用五經四書,我觀孩子使用的都是特制的教材,且你給孩子們講的故事強調個人權益的保護,這與法家思想不謀而合。”
“陸大人真是觀察入微,我們現在給孩子啟蒙使用的教材裡面包含了儒家的仁愛,法家的‘不别親疏,不殊貴賤,一斷于法’①,道家的《道德經》學校專門設置為主科,有時會安排孩子根據一個議題進行辯論,所以我們現在教授東西都是包羅萬象的,而非局限于四書五經的框架之内。”魏琳從容不迫地向陸文修解釋道。
陸文修聞言一時驚呆了,喃喃道:“你們真是大膽,自漢武開始,一直都是‘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你們現在這是……”
承桑常宇及時打斷他的話,平和地說:“陸大人,多慮了,我們現在所授的東西都是上面那位特意提出修改的,畢竟這所學校可是上面那位牽頭成立的,雖然她現在貴人事忙,把學校托付給了我等,但是向孩子教授的教材内容我等可不敢擅自改動。”
陸文修聞此,隻覺一陣恍惚,喃喃低語:“如此……竟是出自上意嗎?”他的聲音中帶着幾分茫然與錯愕。
魏琳與承桑常宇默契地選擇了沉默,靜待陸文修内心的波瀾漸趨平靜。
片刻後,陸文修恢複了鎮定,“抱歉,我失态了。我有公務在身,不便久留,諸位,告辭。”陸文修向魏琳、承桑常宇告别後,匆忙地離去了。
離開明德女校,陸文修心緒更加紛亂,相比府中爺爺的食古不化,當今女帝給孩童的啟蒙教材更讓人心驚,她在謀劃什麼,她坐在高台,以江山為棋盤,一步接着一步,想要改變什麼,想要撼動什麼?而我現在是否有資格在棋盤上?
歸家途中,陸文修心潮澎湃,滿腹疑雲。女帝的改革究竟是為了什麼?他想到了自己在皇莊的兩年,脫下了世家子弟的浮華外袍,如一個老農般白日辛苦勞作,晚上還要獨自一人整理資料,日子過得孤獨卻充實。
他又想到剛剛在明德女校見到的一切,女帝的變革浪潮已經悄然而至了,自己現在正站在命運的歧途,是做棋盤上不可缺少的中流砥柱,還是要辭官避世被時代抛棄?人生在世,誰願意庸庸碌碌過一生,我陸文修就做女帝手中卒子,引領女子入政的牽頭人,不管是遺臭萬年還是流芳百世,史書上總會有我名字留下。
“孫少爺,你回來了。你吃飯了嗎?老爺讓你回來去竹韻幽居找他。”管家劉忠看着深夜歸家的陸文修說道。
“忠叔,給我随便弄點吃的送到書房,天色晚了,我就不去打擾爺爺了。”陸修文對着忠叔吩咐道。
陸文修在書房草草用過飯後,就開始構思明日早朝需要上奏的那份折子,書房的燭光亮了大半夜才熄滅。
第二日天光微亮,陸文修草草地洗了臉,簡單用了一些早膳,就精神亢奮地出府去上早朝了。
在朝堂之上,陸文修位列群臣之中,内心既忐忑又充滿期待。他深知,自己接下來的舉動,将深刻影響大晟朝堂的未來走向,并可能引發天下儒生的非議。
随着鐘鼓之聲悠揚響起,女帝身着龍袍,步履優雅而威嚴地步入朝堂,其目光如炬,逐一審視着下方跪拜的大臣。當她的視線最終停留于陸文修身上時,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壓力瞬間凝聚,讓周圍空氣凝固。陸文修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迫感,但這份壓力并未讓他退縮半分。相反,他挺直腰闆,用一雙明亮且堅定不移的眼睛迎上了女帝的目光,以示自己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