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甯禾沉默了,不可舟車勞頓,但她是想去定北城的。
她怕她留在上京城,等來的,是書中沈家滿門戰死的消息,是連遺物都沒有的衣冠冢。
知許“撲通”一聲,跪在沈甯禾身邊:“郡主,您就答應奴婢吧。”
“上京城離定北城有兩千裡,尋常人都受不了路上颠簸,更何況您......”
知許的淚湧了出來,兩世相伴,她一眼就能看出來,沈甯禾在想什麼。
江厭沒出聲,但也盯着沈甯禾,意思很明顯:不能去。
沈甯禾的心口還隐隐作痛,半晌,她無力地靠着床,苦澀一笑:“不去了。”
知許放下心,抹了把淚,跑去小廚房給沈甯禾改藥房熬藥。
看着知許焦急的背影,沈甯禾不禁自嘲。
她如今,的确是連自己都救不了。
江厭看着沈甯禾這副模樣,心中自責。
江厭這個身份看似自由,但實則限制更多。
如果他是那個身份,自然就能光明正大地擋在沈甯禾身前。
顧璟便傷不了她半分,說到底,還是他太懦弱。
沈甯禾去了三趟皇宮,第一次掉進冰湖,險些性命不保,第二次被逼着嫁人,第三次,不僅傷了手,差點被祝餘那個比他還不要命的瘋子傷了。
江厭眼中閃過一抹掙紮,他們瞞不了沈甯禾多久了,但現在還不能讓沈甯禾知道太多。
沈甯禾跟她師父一樣,想知道的事一定要查清楚,為此不惜代價。
但這個代價是沈甯禾的命,他承受不起。
江厭拿出一個繡着并蒂蓮的荷包,遞到沈甯禾面前。
沈甯禾一眼就認出,這是自己阿娘繡的荷包。
她從江厭手裡拿起荷包,從荷包裡拿出一塊陰陽雙魚玉佩。
江厭神色内斂些許:“我是從定北城回來的,在回來之前,我見了你父親一面。”
沈甯禾緊緊握着玉佩,這是她爹最寶貝的東西,被她二哥幼時頑劣砸了一個小角。
天不怕地不怕的淮安王因此躲在書房哭了一夜,吓得她二哥也在書房外跪了一晚,負荊請罪。
沈甯禾摸了摸缺了一點尾巴的陽魚玉佩,看向江厭:“這是我爹給你的?”
江厭點頭:“是。”
沈甯禾苦笑,她之前隻是覺得,身邊人的改變大抵是因為她改變了劇情。
但在看見這枚玉佩時,沈甯禾明白,事實絕沒有這麼簡單。
原書中,這枚玉佩是淮安王與王妃的定情信物。
這玉佩是淮安王親手雕刻,兩條魚是可以分開的,上面分别刻了“念安”二字。
每每淮安王出征,都會将刻有“安”字的陰魚玉佩戴在身上。
王妃守着刻有“念”字的陽魚玉佩,等她的大将軍平安歸來。
在沈甯禾和顧璟大婚當日,一個從定北城趕回來的沈家親兵将這枚玉佩送給沈甯禾,做賀禮。
彼時西羌與北漠都對大周虎視眈眈,即便沈甯禾出嫁,沈家人也沒離開戰場。
淮安王與王妃此生隻求天下太平,百姓安康,他們的兒女亦是如此。
沈甯禾明白,如今淮安王将這玉佩給她,就是叫她安心。
她攥着玉佩,眼中盈出水光。
江厭自從将玉佩拿出來後就沉默了許多,這玉佩本不該這時候拿出來,但他不拿出來,沈甯禾無法心安。
左右不過受些皮肉之苦,隻要沈甯禾平安康樂,一切代價,他來受。
看着沈甯禾的情緒穩定下來,江厭松了口氣。
沈甯禾将玉佩收了起來,道:“多謝。”
“謝什麼?說起來他勉強算你半個師兄,跟他用不着客氣。”
門外傳來一道沒好氣的聲音,沈甯禾擡頭看去。
來人鶴發童顔,身穿靛藍色長袍,一身氣質溫文爾雅。
沈甯禾面上帶了幾分笑:“師父。”
薛正則走到江厭身邊,不着痕迹地把他擠開。
“乖徒兒,為師不在,你沒被某些衣冠禽獸的人蒙騙吧?”
“衣冠禽獸”本獸被薛正則擠開,聽着薛正則明裡暗裡的擠兌也不惱,乖乖在一旁尋了張椅子坐好。
沈甯禾:“...”
薛正則看着沈甯禾蒼白的臉,既心疼又無奈。
“為師有事告訴你!”
沈甯禾木然點頭,她師父每次要跟她說八卦的時候都是這個語氣。
按這回的語氣來說,估計這次的八卦很少有人知道,否則薛正則不會這麼神神秘秘。
薛正則清了清嗓子:“逍遙王回京了。”
沈甯禾想了想,書裡的逍遙王并沒有回過上京城,而且死在了書中三年後那一場時疫中。
沈甯禾:“他不是說自己志在江湖,不在廟堂嗎?”
薛正則聳聳肩:“那誰知道,如今上京城裡那個位置的争奪,三皇子已經明顯占了上風,這時候逍遙王回來,多少雙眼睛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