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下課,高中、初中六個年級幾十個班的孩子洩洪一般往外湧,再被一輛一輛排在路邊的車接走。
兩人逆着人流往公交車站去,顧染也不知抽哪根筋,非要坐公車從東向西穿過半個城。
近郊,車上并不擁擠,兩人找一個靠窗的位置并排坐下。
朦朦夜色裡,燈火通亮的校區作為方圓幾裡之内唯一的建築群被司機一個轉彎抛在了身後。
溫潤的晚風灌進來,林烨半眯縫着眼迎風望出去,此起彼伏的群山像是隔在城市和鄉野之間的牆,她疲于算計的心無端生出了空曠,她有點想顧侒了。
顧染從褲兜裡摸一塊大白兔遞到她眼前,林烨接過手,兩下拆了包裝把糖扔嘴裡,囫囵道:“現在的小酷哥都喜歡吃這麼傳統的零食了?”
小酷哥挑挑眉,很老成的應對:“給林總準備的獎勵,不是說時間很貴嗎?”
“有心了,朋友”,林烨嘻嘻笑,“但林總可不是一顆糖就能哄住的,在我心裡,愛情誠可貴,友誼價更高,若為金錢故兩者都可抛…”
她偏頭探究地看他,“不過,怎麼想着坐公車?你現在的時間可比我的值錢多了。”
公車駛入城市的中心,顧染望着窗外越來越密集的人流和燈陣寡淡道:“帶你看看這一路的風景,剛轉校的那一陣兒我時常無所事事地坐這趟車回以前住的地方看一眼。”
他其實還想說,後來認識了一個人,把我從溺水一般的孤獨感裡生拽了出來。
“有人在那裡等你嗎?”
顧染搖搖頭。
“原來還有這麼一段難熬的日子呢”,林烨輕拍他的膝蓋,顫顫眼皮很沒正行地說:“是不是很快出現了一個非常煩人的朋友,讓你感覺自己一個人的日子其實還不錯。”
顧染定定看她一眼,不明所以笑笑,站起來拽着她往外擠。
……
不過十幾步的距離,他帶她走到一家門臉很小的燒烤店。
找位坐下,他拿着菜牌熟練點餐:“兩支啤酒、二十串羊肉、二十串排骨、十串藕片、一碗混沌…所有的烤串一半加辣,一半走辣隻放鹽和孜然…”
林烨想說備考期間不能喝酒,但轉念憋在了心裡,備考的時候她自己犯的忌不少,并不妨礙她考一個過得去的學校。
看她欲言又止,顧染把注意力從菜單挪到她的臉上,“怎麼了?”
林烨輕咳一聲,“會不會太多了…”
顧染擺擺手:“沒事兒,我吃。”
點餐的是個男孩,很快一個年輕的女孩兒趕到他們桌前複單,再用滾水把兩人的餐具嗎認認真真涮兩遍,慢悠悠斟好茶,離開了。
她前腳離開,後腳一個小丫頭上前給兩人殷勤添茶。
五星級酒店的服務也不過如此,林烨勾着嘴角認真打量坐對面的這個男孩兒——顧染身量修長,五官标緻,一張臉不知何時已褪去了少年的青澀。
“看什麼?”他捕捉到她的眼神。
林烨不由得感慨:“我在找十五歲的你。”
顧染低頭給兩人倒酒,輕描淡寫回一句:“心裡是不是在想二十三歲時的自己?”
林烨擡眼看他,這孩子敏銳得讓她心驚。
更讓她心驚的是他的食量,向來挑食口味清淡的人,竟不知不覺将桌面的菜吃了個幹淨。
她忍不住問:“你真的很喜歡這一家店啊!”
“還好吧,本來以為你會喜歡”,他擡手讓人結賬,看着她問,“你是不是已經不喜歡這些東西了?”
兩人一起吃飯的次數并不多,唯獨一次在路邊吃個烤串,她吃得眉飛色舞啧啧稱歎,這次他點的都是她上次愛吃的,她倒是忘了個幹淨。
“還是喜歡的”,林烨據實道,“壓力大,年紀也上去了,胃和胃口都不太行了。”
她環顧一圈,松垮垮地靠在椅背上,看着顧染嘻嘻笑:“少鹽食素,姐姐終于通過自己的努力全方位向有錢人靠攏了。”
顧染把杯裡剩的酒一口喝了,看着她問:“有了足夠的錢以後你想要什麼樣的生活?”
林烨擺擺頭。
“沒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