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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是風清雲淡的好光景,但此刻的總裁會客廳倒像是一秒入了冬,就連吸入肺腹的空氣都寒飕飕的,刺激着顧侒的心肝脾胃腎。
沉默喝完一杯茶,他起身走到窗邊。
L型的建築,會客廳的窗戶可以看到打着通迪Logo的指示牌,指示牌的旁邊是一棵枝繁葉茂的鳳凰木。
這棵樹是當年搬遷時他和吳淩風親手種下的,取意“葉如飛凰之羽,花若丹鳳之冠”,初冬時節,鳳凰木綠葉如蓋,雖生機勃勃卻不複盛夏時的張揚與熱烈。
初冬正午的陽光隔着玻璃落在顧侒身上,如芒刺背,他茫茫然望向窗外足有三分鐘,沒有回頭地沉聲喊道:
“淩風,你過來!”
吳淩風走到他身旁站定,顧侒偏頭,目光直直落在他的臉上:
“十年了,這棟樓,我們一起看着它一磚一瓦地建起來,你真的打算這樣放棄嗎?”
不知是因為這窗外熟悉的景還是因為這一刻站在身邊這個人的這句追問,吳淩風緊繃着的嘴角輕微地抽動了兩下。
良久的沉默,他轉頭回來和顧侒四目相接,堅定了自己的去意:“是的,我要放棄了!”
停頓片刻,他補充道:“交接我會全力做好,你也張羅找人,如果需要,股份我可以找合适的人或者公司接手。”
就連股權都打算放棄了,這是一個深思熟慮毫無餘地地離場。
顧侒的手指不自覺地蜷縮、握緊,心口猛的一抽,像被鋼針紮入般疼痛。
極緩慢地扇了扇眼皮,他錯開眼神,聲音也冷了下去,“股份,你不用考慮,我會處理!”
他始終沒有開口問為什麼?——成年人隻有選擇,沒那麼多為什麼。
……
顧侒至今都記得吳淩風第一次叫他“哥”的場景。
是個周五的傍晚,月色和王姨家屋檐的吊燈将矇昧的夜照得一半白一半黃,院子前的銀杏樹被涼嗖嗖的穿堂風掀得嘩嘩作響。
小小的吳淩風靠在王姨身邊,倔強的圓臉帶着十分的不情願,斜撇着牆角,含糊不清地喊出一聲“哥!”
這聲“哥”,吳淩風叫了三十年,顧侒想不透他如此決絕離開的原因。
先是楚凡離開,緊接着吳淩風離開,顧侒不知道,接下來還會面對什麼,但不管是什麼,這個序幕已經足夠直接、足夠殘忍。
就像斷了他的左膀右臂,再在他的心裡拉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
翌日,九點半,通迪五樓會客室,常務副總陳穎、财務總監孫陽、法律顧問王鑫,陸續落座。
跟着顧侒從創業初期到現在的人,他無法不信任。
秘書泡好茶,顧侒端起茶杯,垂着眼皮喝了一口,今年的新茶,入口全是苦澀的味道,等不及回甘,他放下了茶杯,派發任務:
“孫陽,你找第三方公司客觀評估一下吳總所持公司股份的價值,再根據目前公司的現金狀況,做個回購方案!”
“王律師,請你把公司這一年所有的合同都認真再審一遍!”
“陳總,想辦法查一下近兩年和我們的客戶有交集的集成公司。
我需要詳細資料,包括不限于:公司背景、股東背景、甚至主要股東的成長背景,有困難,再反饋給我。
另外,盡全力找一個合适的營銷總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