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樓靠坐在椅子上,手邊的水已經換了好幾杯了,左腿搭在右腿,雙手交錯落在腹部。
她擡頭,目光掃過站在房間裡幾人臉龐,瞥了眼從窗戶透進來的光,端起水杯輕呷一口潤嗓子。
床上言書越還沒醒,眼眸緊閉昏睡的很安詳,手落在被面上,左手紮了針,藥液正順着管子一點一點輸送進體内。
房間很安靜,隻有淺淺的呼吸聲,海樓垂了下眸子又擡起,目光落在三人身上。
“你們在這兒也隻能幹看着,還不如先回酒店,等人醒了我再通知你們。”
“或是出去走走,散散心?”
顧扶音扭頭看她,内心小小的震驚了一下,畢竟現在這樣的情況還讓人出去散步溜達,有點過于樂觀。
可轉個腦子想想,不樂觀一點還能有什麼法子呢?最差也隻不過是現在這種情況。
醫生診斷言書越隻是太疲憊,身體吃不消,等休息夠了,人自然而然就會醒過來。
人多了圍在這裡就連空氣都變得不流通,看着躺床上的人,糟糕的情緒一直被壓抑着,緊緊拉住精神的那根細繩還在苦苦維持。
“說的對啊,北衾姐。”安順手扶在床尾,踮着腳尖看了眼言書越,扭頭朝崔北衾望去,“要不我們還是先走吧,就算留在這兒也幫不上什麼忙,況且海老大在這兒,會好好照顧老大的。”
顧扶音揉了揉小孩兒腦袋,嘴角微微往上,扯了個笑又落下,轉而朝那一臉愧疚神色的人看去。
“北衾,我們回去等,這裡有海小姐和醫生在,不用擔心。”
手輕抓着崔北衾胳膊,垂在腿邊的手捏緊又松開,不該固執的人此刻選擇了固執,倔強的搖頭。
“不,我就在這兒等着,你帶着阿順先回去。”
身後人嘴張開又合上,一聲歎息從唇邊溢出,低頭和安順望來的眼神對上,輕搖了頭。
小孩兒一臉頹色的趴在床尾,撇了下嘴,百無聊賴的開始玩被子,垂着腦袋暗暗瞥了眼海樓。
把壓久了的右腿換出來,鞋跟墜地發出清脆響聲,吸引來兩人的目光。
“你想為做過的事所帶來的結果找點補償,明明錯不在你,充其量也隻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不用感到愧疚。”
那不是一擊緻命,是溫水煮青蛙,是一點一點累積而來,就像大壩裡積攢的水,當它變得越來越多最後越過界限,轟隆一聲,直接決了堤。
超過一定劑量的東西,哪怕還能堅持,壞掉也隻是時間問題。
“可是……”
海樓很不禮貌的打斷崔北衾的話,少見的冷了臉色,“沒有可是,就算你在這兒等到她醒了,就一定能保證到時候你還能說的出來?她又想聽?”
呼出一口氣,直言揭開她藏在心裡的事,“你的心亂了。”
崔北衾擡頭,目光直直撞進她望來的眼眸,心裡咯噔一下,那一刻她感覺自己被洞悉了。
“是還想繼續質問還是給一句安慰,你心裡很清楚,不是嗎?”
顧扶音扭頭看她,就連安順也擡起了頭,眉頭緊蹙,鼻孔微張,都是些不太相信的表情。
都不是親臨者,沒人知道到底真正發生了什麼,唯一可知道的就是結果,一個不太能讓人接受的結果。
“回去吧,這裡有我。”
她說完這句就閉口不言,目光落在言書越臉上,逐客令已經下的很明顯了。
“那海樓姐,就麻煩你了。”
崔北衾耷拉着肩膀走在第一個出了病房,安順回望了一眼,顧扶音扶着她的肩膀,慢慢往外走。
房門輕聲合上,海樓疲倦的捏了下眉心,深吸一口氣,隔了好久才吐出來,她又想起關于昨晚的事。
幾乎是剛從夢陣裡出來,去而複返的崔北衾推開房門,看到站着的海樓和躺倒在沙發上陷入昏迷的顧扶音。
一時之間還搞不清是個什麼狀況,還沒來得及說話,身後的門就又打開了,進來的是蕭其和蕭塗。
崔北衾認識他們,算起來兩人還是她的救命恩人,可為什麼他們會出現在這兒呢?
微微沖她點了下頭,蕭其扭頭目光落在海樓身上,和蕭塗一起喚了聲“海總”。
“嗯,把人帶走吧。”海樓點頭,安排下任務。
“等一下。”他們目标是蔡佑山,崔北衾側身上前,攔住兩人伸手的動作,望了眼閉眸仰躺的人,不理解的問,“海樓姐,你這是做什麼?老蔡會醒過來的,就讓他在這裡不就好了,沒必要搬來搬去,這多麻煩。”
海樓掀起眼皮瞧她,看到她眼裡透露出的故作堅強,那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會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呢。
隻是在假裝罷了,誰又不是呢。
“不麻煩。”
她的情緒很淡,淡到隻用了三個字,就把那一大段話給否決了。
其實不需要說什麼,無論是輕聲安慰,還是重言厲喝,所帶來的結果都是一樣,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無論再怎麼辯解,結果都依然是那個既定的事實。
多做無用功而已。
蕭其和蕭塗回頭看海樓,在對方點頭示意下,想上前把蔡佑山帶走,崔北衾依舊攔着他們,倔強的搖頭。
伸出去的手又縮回來,蕭其無奈的又看了海樓一眼,朝她使眼色,詢問該怎麼辦。
拍了拍肩膀,兩人退回海樓身後,朝前幾步拉進和崔北衾的距離,揭掉她蒙在臉上最後的堅強。
“你并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愚笨,你很聰明,看到他們倆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事情有什麼樣的結果,你這般做,隻是不甘心。”
“你、書越、扶音和阿順,是蔡先生很要好的朋友,相處久了自然不願見到是這樣的結果。”
聽着她說的話,崔北衾面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靜靜地看着,像是說了些什麼無關痛癢的話。
“不過,倒不如說你是在懷疑。”
“懷疑某人沒有盡全力,畢竟在你心裡,她的本事可是很強。”
“對嗎?”
雖沒有點名道姓,這可算是說的很透徹了,話裡那人是誰她們倆此時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