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書越擡頭看着老師,抛開這些不談,她還想确認一件事。
“我在想,那人的昏迷和老師有沒有關系?”
許歸沉知道她問的誰,承認的點了下頭,“是我做的。”
她的心沉了下來,繼續問:“就沒有什麼更穩妥的方法嗎?非得...”
知道她想問什麼,許歸沉對這事從來沒有想要隐瞞。
“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快的方法,那個時候她已經被困在夢陣裡六年了,本該過着鮮活人生的她被困了六年,我不能再等了。”
“我創造了一次意外,讓那人陷入昏迷,本來一切進行好好的,為什麼非得那個時候阻攔我?”
“等我擺脫那群人再回來,那人因為并發症死了,都死了。”
“她叫阿然,是生地人,我搶走了她的屍身帶回瀾崖,葬在後院的竹林裡。”
原來竟是那裡嗎,怪不得從來沒讓接近過那片竹林。
言書越張嘴想要說什麼,可發覺什麼也說不了。
這件事情做錯了嗎?或許在她的角度來說,這事是做的不對,可誰又說的準呢。
她隻知道,僅僅以自己對事情的标準來評判别人做的對錯與否,這本身就不對。
凝望着許歸沉的眼睛,言書越歎了聲,問她:“為什麼等不了?”
許歸沉笑了笑,在這樣有些嚴肅的氛圍裡,她的笑像是出現了一條突破口,讓言書越沉重的心情緩和下來。
“意識體是會被同化的,随着時間溜走,她會逐漸變成别人的一部分,等到最終被同化完,也就和死沒有什麼兩樣。”
“而且她的身體機能也在慢慢衰退,有法子能救回來,為什麼還要再等下去呢。”
三個人裡,或許隻有許歸沉還能笑出來,言書越覺得自己一開始就不該問這個問題,應該直接一點把此行的目的告訴老師。
等到了現在,她是真的一點也開不了口。
喝掉杯子裡最後一點水,咚的一聲放上茶幾,惹來許歸沉打量的目光。
深吸一口氣,她說:“我能現在去看看她嗎?”
許歸沉驚訝,擡手瞧了眼腕上的時間,現在是八點半,外面已經黑的都看不見了。
“現在?”她不确定的問了句。
言書越肯定的點頭,“嗯”了聲,“現在。”
這話把她給逗樂了,指着窗外黢黑一片,“外面可是很黑的。”
瞟了眼,還是很确定,“我不怕。”
許歸沉點頭,看向羅姨,“麻煩去把燈拿來。”
一旁的人沒有反應,似乎沉靜在了自己的世界。
“羅姨?”
對面的言書越出聲,她明顯看到羅姨因為自己那聲呼喚而抖動的手,擰了下眉看上她的臉。
“夫人您要我做什麼?”
許歸沉擡了擡下巴,“去把那燈拿來。”
忙不疊應下,嘴裡念叨着“找燈,找燈”往過道裡走。
目光追随着她,這神情看的言書越有些迷茫,扭過頭來問自己老師,“羅姨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最近老這樣,相處久了也就習慣了。”
言書越“喔”了一聲,等着羅姨把燈拿來。
看着她握在手裡的燈籠,言書越緊了下嗓子,擡頭問她:“就用這個嗎?”
這東西還挺有意境,透過油紙的燭火昏黃了些,朦胧的照着以它為中心的方寸之地。
“嗯,她喜歡這樣的燈籠,若是怕了,可以明天再去瞧她。”
她搖了搖頭,怕到是不怕,隻是沒想到現在這個年代還有這樣古舊的玩意兒。
許歸沉沒讓羅姨跟着,也已經很晚了,就讓她先去休息。
竹林裡鋪了層青石闆,冒了頭了竹筍抵開土壤,等待到了天明,能長好幾厘米甚至更高。
一手杵着手杖,一手挽着言書越,兩人走的速度不快不慢,剛剛好。
夜晚風來的勤,竹葉泛起的沙沙聲有些磨耳朵。
那是一方小土坡,有她一半那麼高,光滑的石碑上隻刻了一個名字。
“她是什麼時候去世的。”
許歸沉看着她的側臉,緩緩說道:“二零零六年,九月十二日。”
挺好的,也就一日之差而已。
墳上長了些草,言書越看她一點一點拔掉,心裡有些唏噓還有些難過。
止不住的想法在心頭瘋狂蔓延,吞了下嗓子,扭頭看去一旁的黑暗。
“阿徵,回去了。”
許歸沉喚了她一聲,沒要她攙扶,撐着手杖在前頭慢慢走着。
她的步子邁得很小,言書越亦步亦趨的跟着。
“你回來,其實是為了海小姐吧。”
言書越的步子一下子就停住了,她看着前面老師背影,終究還是被猜到了。
“是,我想知道您為什麼要叫人跟蹤她?”
她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随後繼續走着。
“你知道她是什麼人?知道她的過去嗎?”
擰着眉頭跟上她的步子,“知道與不知道,有什麼分别?”
“你喜歡她,可對她的了解卻像是一張白紙,你連人家的喜好都不知道,又往哪兒去博得别人對你的好感?”
又是一陣風,差點就要吹散了她說出口的話。
“老師是在詭辯,你說的全然不是從自己角度出發,試圖用我自己來蒙騙我自己,老師很壞。”
前面的人哈哈大笑起來,她說:“我隻是想知道她究竟是誰。”
“為什麼?”
“她的臉讓我覺得很熟悉。”
許歸沉的話讓言書越有些疑惑,舌尖抵了下上颚,“或許是之前在十三号見過?”
“十三号嗎?或許吧。”
她喃喃着朝前走,言書越舉着燈籠跟在她身後。
在黑暗裡她的步子邁得很穩,就連身後有光亮的言書越都被石闆間的空隙拌了好幾次。
車燈萦繞在泛黃的竹林裡,慢慢而來的馬達聲又慢慢走遠,最後消失在路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