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來由的她為什麼要憤怒,或者說,她又在替誰憤怒。
“你們組成這個小隊,有多久了?”
悶在嗓子的氣終于呼了出去,海樓換了隻腿靠在牆上。
崔北衾垂眸望了眼自己搖擺的雙腿,換了個姿勢,左腿搭上右腿。
手揣在兜裡抖了下肩膀,回道:“我記得好像是扶音最先入隊,算算時間應該有五年零七個月,然後是安順和蔡佑山整整四年,最後是我三年零五個月。”她看向海樓,“如果你要問整個隊伍在一起多久,那麼是三年零五個月。”
屋裡兩人也換了動作,一個坐上了椅子,一個坐對面床上。
“那這麼說,你和她認識最短咯。”
“嗯哼。”
以為她會再問些什麼,可這句話後,她就棄了話頭,轉道望着窗外。
順着她望的方向看去,除了黑漆漆的天,還有一扇模糊不清的玻璃,什麼出彩的東西都沒有。
“你在想什麼?”崔北衾問她。
她承認海樓遠比看起來的強,至少在夢陣裡是這樣,雖然她老是表現的很一副開朗的樣子,可眼底透露的全是哀傷。
到底是經曆了什麼,才把愛與痛融進了一個身體。
海樓看過來的眼神有些複雜,複雜到崔北衾大腦有些轉不過來。
她輕輕說了句,“我在想,告别應該是什麼樣子?”
嗯?崔北衾疑惑的睜大雙眼,收回腿老實的坐在椅子上,努力思考海樓抛給她的這個問題。
“不就是揮揮手,說聲再見嗎?難道還有别的樣子?難不成還要一把鼻涕一把淚啊,那多埋汰。”
是啊,為什麼離别就一定要哭泣呢,揮揮手說聲再見不是很好嗎。
人生不過三萬六千天,倘若能坦然一點,又為什麼要給自己找不痛快呢。
“你并不像表現出來的那般蠢頓。”
“......”
用什麼來形容她此時的心情呢,那當然是六個點啦,也不知這話究竟是在誇她,還是在損她。
透過門上的玻璃再看了一眼,被阻擋的視線隻能看到床上隆起的被子。
崔北衾起身,看到海樓望來的視線,她性子急,就那麼直接問了出來,“你在這兒猶猶豫豫的幹嘛,要進去就進去瞧瞧啊。”
海樓搖搖頭,把門前的位置讓了出來,“雖然沒有骨折,但受的皮外傷有些多,還得住院觀察幾天,我留在這兒也沒用,就先走了。”
她揮揮手,說了聲再見。
“真不進去瞧瞧?”崔北衾再問了一遍,不好,她嗑的糖好像要散。
沒有猶豫她還是搖頭,看了眼屋裡情況,轉身就走。
“唉,你...”
崔北衾縮回伸出的手,看她進了電梯,歎了口氣,推門進去。
屋裡的人擡頭瞧着進來的崔北衾,有些疑惑為什麼就她一個人。
“海姐姐呢?她還在醫生那兒嗎?”安順站在床邊,伸長脖子想望她身後,可隻有崔北衾一個人。
“她走了。”崔北衾說。
床上的人臉上這裡一塊那裡一塊小小的紗布,主要集中在右臉。
手和腿纏滿了繃帶,真是有夠慘不忍睹的,而且還都在右邊。
點滴快要落到盡頭,擡手按下床頭鈴,聽見安順問她,“北衾姐,為什麼海姐姐不進來看老大呢?她們不是很好的朋友嗎?”
崔北衾坐到床尾,看着站在對面的安順,“你從什麼地方看出來她們是很好的朋友?”
聽着兩人對話,蔡佑山也投來了他的目光。
“難道不是嗎?我看海姐姐很關心老大安慰的,這次行動她總是在有意無意的護着老大,這難道不算好朋友嗎?”
崔北衾朝蔡佑山看了眼,和他望來的目光撞上,讀懂彼此眼裡含的意味。
原來在她這裡,好朋友是應該相互關心的。
她笑了笑,揉了把小孩兒的臉,“你說的沒錯,她們就是很好的朋友。”
有人推門,是護士來換水了。
看着那水一滴一滴落下,崔北衾有些失神,外面又灌了一陣風進來,冷的她清醒了眼眸,搓起了手。
甯昭冬天多雨,剛坐上車雨就落了下來。
噼裡啪啦打在車窗上,模糊往前的視線。
司機師傅透過後視鏡問海樓,“小姐,您去哪兒啊?”
“師傅,去春北路十三号。”
“好嘞。”
師傅打了轉向燈,等着時機并入左道。
有了目标路途就不會迷茫。
海樓看着窗外的雨,模糊了視線,也模糊了外面的風景。
甯昭是一座美麗的城市。
繁華街景。車水馬龍。萬家燈火。
不是一個好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