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堂結束課業後,盧石頭都是第一時間去鋪子幫忙照看,覺得阿姐太過操勞,他做一切力所能及之事。
這天結束後,盧石頭裝好書本便要離去,卻被嚴夫子叫住。盧石頭頭皮發麻,同窗們都幸災樂禍的看他。
“哦。”盧石頭甕聲甕氣的回了一句,然後就一屁股坐下等着。
待嚴為之收拾好東西,學堂的學子們也全都走了,他招呼盧石頭一并往外去。
“你阿姐手背上的燙傷如何了?”
每日早晨都會去買菜包子,嚴為之一眼就瞧見阿雪手背上的紅腫,像是兩顆花生那麼大,在白皙的皮膚上格外明顯。
當時他就詢問她是否上了藥,阿雪說晨起時抹了。
燙傷不是小事,嚴為之一直挂念着她的傷勢,甚至上課時都走神幾次,勉強硬撐着上完一天的課,就迫不及待地想去探望阿雪。
“還成,我阿姐說沒什麼事兒。”
盧石頭不愛念書,更抗拒和夫子一道走,于是說:“嚴夫子,我還要回去幫阿姐看鋪子,就先走一步。”
上學幾日,說話措辭确實比之前講究不少。
嚴為之欣慰一笑,随後道:“正好順路。”
這一路上盧石頭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也是第一次發現嚴為之竟然是話痨,嘴就沒停下過,翻來覆去的詢問關于阿姐的事情。
年紀尚小的盧石頭還無所察覺,單純以為嚴為之沒話找話。
到了鋪子,遠遠瞧見蓮花也在,她也瞧見他們了,于是笑着起身:“行啦,我不耽誤你了。”
說完,朝着阿雪擠眉弄眼。
待看見嚴為之和盧石頭後,阿雪還以為蓮花是怕撞見夫子家訪,怕石頭丢了面子。于是朝着她點頭笑,“好,你先去忙,明日再說。”
蓮花走出來,正好和嚴為之面對面,她笑吟吟:“嚴夫子近日氣色紅潤,是不是好事将近啊?”
她說話聲音小,正好盧石頭跑過去和阿雪說話,因此隻有他們二人聽見。
嚴為之驚詫一瞬,沒等他琢磨明白,蓮花便招招手離開了。
“夫子,可是石頭在學堂裡不聽話?”
“阿姐,我可聽話了!”
盧石頭大為不滿,越發對嚴夫子不喜。
嚴為之溫和一笑:“沒有,就是過來……買幾個饅頭回家吃。”
看看你三個字到了嘴邊被他咽回去。
手腳麻利的阿雪已經迅速的将饅頭裝好,還多給了一個,遞過去的時候不忘感謝。
“石頭自小就調皮不聽話,又剛開始學習讀書寫字,有做的不妥當之處還請夫子多多擔待。”
這已經是阿雪能說出的最客氣的場面話了,充斥着姐弟之情。
嚴為之接過饅頭給了錢,望着笑顔如花的小娘子,緩緩嗯了一聲。他沒了理由留下,便隻能緩步離開。
眼看着要入夏,天黑的比以往更晚,他們姐弟倆收拾好鋪子往家走時還天色大亮着。
盧石頭拎着書袋,把阿雪手裡的饅頭也接了過去。
“不沉。”
“可你手受傷了。”盧石頭甕聲甕氣,阿雪喜笑顔開。“行啊,我們小石頭會讀書寫字之後就是不一樣,知道心疼人了。”
盧石頭臉有點紅。
“不管阿姐碰見什麼事情,都有我在。阿姐,有沒有人欺負你?如果有的話盡管告訴我,保管一拳頭讓他哭爹喊娘!”
盧石頭自小跟着盧大富進山又身高體壯,尋常人恐怕會被他一拳打懵。
阿雪連忙道:“石頭,在學堂莫要鬧事,更不可與同窗動手。”
“知道。”
“阿姐好着,不用擔心。”
盧石頭撓撓頭:“那阿姐,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啊?”
“說來聽聽。”
沒過一會。
盧石頭在前面跑,阿雪在後頭追,大喊道:“好啊盧石頭,還想不去上學?看我怎麼收拾你。”
這些日子鎮子不太平,街道上行人不多,姐弟倆如一陣風似的跑了過去,從二樓能清楚看見後面小娘子的裙擺猶如蝴蝶似的翩飛。
直到看不見他們的身影,謝臨安才轉過身,拿起桌面上的茶盞輕啜。
泡的是本地茶葉,價格便宜普通百姓也能喝得起。按理來說謝臨安不該喝這等東西的,但上等佳品喝慣了,偶爾嘗一嘗山野村味,也算有趣。
“大人,都已寫好,待墨迹幹了便可張貼。”
王捕頭站在那垂頭答話,上首的謝臨安淡淡嗯了一聲,嗓子裡的紅腫還未完全消退,聲音聽起來低沉不少。
“大街小巷都要貼好。”
“是。”
翌日。
阿雪和盧石頭一起從家裡出來,石頭懂事,每天都幫忙将面和好才去上學堂,他年輕力氣大,阿雪便也由着他。
走在路上,瞧見前面聚攏了一群百姓,也不知道在讨論什麼,極為熱鬧。
每日上學太過無趣,難得碰見有意思的事情,石頭立刻拉着阿雪湊了上去。“阿姐,我們過去瞧瞧。”
倆人一直往前擠,待到了最前面才發現,竟然是樹上貼了一張告示。
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阿雪不認幾個字,便讓石頭來念。
“我我……”盧石頭結結巴巴,吭哧癟肚,“我也不認識啊。”
他才剛會寫自己名字,還沒有阿雪認識的字多。
大多數百姓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勉強能辨認出一些,可信息不全完全看不懂什麼意思。
“我來。”就在這時,嚴為之從人群裡走出來。
作為本地唯一學堂裡的唯一夫子,嚴為之威信頗高,百姓立刻讓出一條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