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雪看謝臨安,見他還穿着昨日那件青色衣衫,心想果然可憐啊。
殊不知,謝臨安一件衣服從不穿兩天,這件是新的,而且顔色也不同,乃是湖藍色。上好的布料做的衣衫,一件衣服頂普通人家一年的嚼頭,更别提他腰帶上用金線繡着的如意祥雲暗紋。
但這些阿雪都不懂,她拿着小盒子,裡面裝了幾顆酸甜撲鼻的山楂雪球。
“這是去年的山楂,吃起來可能口感一般。”
阿雪撲閃着一雙明亮幹淨的眼眸,語氣熟稔,好似倆人相識已久。
她見他不接,便将東西放在他身側的桌子上,瞧見上面擺放着一套茶具,也如他的衣服似的半點花紋都沒有,而且杯盞上還帶着龜裂的痕迹。
啧~果然過的不好啊。
那她可就高興了。
單純如白紙的小娘子根本壓不住翹起的唇角,好像碰見了什麼喜事。
謝臨安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除了那套珍貴易得的茶具,并無其他。
放在膝蓋上的手指點了兩下,如果是松石在這,定然能發現這是謝臨安心情還不錯的小動作。
“對了,還給你帶了菜包子。”
蓮花說要讓她多關心,從溫飽開始。
可阿雪舍不得自己的肉包子,便隻将剩下的菜包子和兩個饅頭拿了過來。她心想,既然他都吃不飽飯了,還挑三揀四?能填飽肚子就成呗。
屋裡隻有阿雪一個人說話的聲音,自始至終,謝臨安都不曾言語。
待小娘子将東西一股腦的擺放在桌面上後,包子、饅頭、幾樣幹巴巴的小菜……
謝臨安的額角跳了跳。
“吃啊,我記得你愛吃這個菜包子來着,對了,你可以蘸醋吃,會格外好吃。”
兒時的事記不大清楚了,隻記得那時候謝家小子和他娘相依為命,母子倆日子不好過,廚房裡油鹽醬醋什麼都沒有。
有一次,焦紅杏讓阿雪送了兩盤素餡餃子給隔壁,送完後阿雪哒哒跑回來,又将醬油和醋各取了半碗。
後來倆家結了親,焦紅杏還逗阿雪,說她胳膊肘往外拐,從家裡偷醋給小未婚夫吃。
對,謝家小子喜酸。
既然決定讓他喜歡上她,阿雪覺得就該做足了準備,因此将醋也帶來了,企圖喚起他的回憶,亦或者讓他高興,快點喜歡上她。
倒出來後一小碟深褐色的液體,散發着濃郁的酸氣,阿雪喜滋滋的等着他的反應,卻不想他皺起眉頭。
“拿走。”
“啊?”
阿雪有點懵。
她呆滞的時候,一雙漂亮的眼眸也不會轉了,呆呆楞楞透着幾分傻氣。
就在這時,出去買東西的松石回來,見到阿雪大吃一驚,不容分說立刻将人趕了出去,甚至看着她一步三回頭不見蹤影,他才放心上樓。
桌面上放着的東西,讓松石搖頭。
如此寒酸的玩意兒,怕是侯府的馬奴都比這吃的好。
莫不是窮鄉僻壤之地的小娘子都是如此?獻殷勤也該獻好東西才是,這小娘子……
松石把買來的面放在桌子上。
“郎君嘗嘗,是蒸面。”
沒有湯,蒸熟之後直接放調料攪拌開,面條勁道爽口,香氣更加濃郁。
說完,松石就着手清理阿雪留下的東西,嘴裡小聲念叨:“小娘子膽子也太大了,郎君還是小心些,若是她再來,您大可以喊隔壁房間的王捕頭。”
以前在京城的時候,也有一些堅持不懈的小娘子追着郎君,認為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可惜啊,最後都以失敗而告終。
“若再糾纏,就将她拿……”
松石忽然瞪大眼睛不說話了。
因為他看見自家郎君竟然撚起一棵裹了糖霜的山楂,仔細端詳之後放進口中。
這、這……
郎君可從來不吃旁人送的東西。
片刻之後,松石反應過來了。
暗道小娘子好重的心機,知道他們郎君食不下咽,特意送來開胃的玩意。
呵,好心機!好手段!
郎君不會因為這點小東西而對那人改變看法吧?
松石緊張的看向謝臨安。
吃了一顆後,謝臨安拿着帕子,慢條斯理的擦拭手指,淡聲道:“難吃。”
松石緩緩松了口氣。
侯府的世子吃穿用度自然是最好的,不管春夏秋冬新鮮的瓜果壓根就不曾斷過,自然看不上去歲時節留下的幹癟山楂。
他們郎君啊,也就是嘗個酸甜滋味罷了。
雖然确實讓謝臨安食欲大增,但那些東西,最後全被松石扔掉了。
阿雪還不知道這些,她心情舒暢腳步輕快,認為自己“報仇”第一步走的還算順利。
回家後焦紅杏問她:“阿雪,你可有看見廚房吊籃裡的山楂?”
略顯慌張的小娘子垂下眼眸,隻說沒瞧見,然後匆忙去洗漱避開焦紅杏。
因此她也沒聽見焦紅杏後面那句。
“那可能是我記錯了,沒關系,反正是去年的東西,都長蟲子了。”
夜裡睡覺,阿雪夢見了謝家小子。
夢中她雙手叉腰仰天大笑,謝家小子跪坐在地涕淚橫流,抱着她的大腿哭泣道:“阿雪都是我的錯,是我始亂終棄,我有罪,我不該退婚……”
焦紅杏聽見咯咯笑聲驚醒,見是女兒閉着眼睛笑,她便也笑了,掖好被角抱着女兒沉沉睡去。
人逢喜事精神爽,更讓阿雪驚喜的是,盧大富和盧石頭回來了。
天色微亮,父子倆已經将獵來的野味賣給了酒樓,拿着滿滿一袋子錢回來,此刻正坐在院子裡收拾工具。
“阿姐!”
盧石頭朝着阿雪沖過來,抱着人不松手。
姐弟差三歲個頭倒是快一般高了。
他們感情好的很,阿雪也沒嫌棄弟弟身上都臭了,摸着他腦袋問。
“這次可有受傷?”
“當然沒有!我多厲害啊。”盧石頭大言不慚,松開阿雪後喜滋滋的拉着她,指着院裡盧大富正在收拾的狐狸。
“火狐狸,等處理好了冬日裡給娘和你做披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