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居然以為自己讨厭她,所以才會将她推給太子?
想到這裡,他為這件事的離譜感到無言以對,他以為女子的至尊之位才能配得上她,以為他可以守護她的無上尊榮,原來他的以為,都是錯的?而且錯得離譜?
他從沒有失過這麼大的算,現在懊惱似乎也無濟于事。他怎麼可能讨厭她?
從第一次見到她,他就一直想着怎樣才能走到可以平視她的位置,怎樣才能在她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怎樣才能靠近她、守護她,讓她開心順遂地過完這一生。
他隻是沒有想過,居然有一天,她會喜歡他。
她居然,喜歡他?
他的心跳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亂了節奏,有點激烈地呼之欲出,連帶着耳朵也一陣燥熱。他看向她的鬓間,白色的絨花跟随着她的呼吸,顫巍巍地輕輕搖動。
他伸手取下絨花,收進手心。
本來他想着,這次若是能活着回來,就回到越州改名換姓做個鄉野村夫。太子即将登基,他為裴家得了封谥,和祁家退了婚,這世間已經沒有什麼是他放不下的了。
可是現在……
他看着阿琢,忽然心底又有了一絲異樣的牽挂,
他第一次開始想象擁有她的可能,
這真的是他可以企及的麼?
第二天阿琢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醒轉,酒确實是好酒,宿醉頭也不疼,就是昏沉地厲害。
她坐在床邊,慢慢的緩神,仿佛隻記得昨天晚上,和裴妍喝酒來着,後來是怎麼回到這裡的?她腦子稀裡糊塗的,像一團沒化開的漿糊。
好像是向曉走了,梁峥扛着裴妍也走了,自己提着酒壇回來的,可是酒壇呢?放哪兒了?
她左右看了一圈也沒看到酒壇,搖搖腦袋,算了,不想了,事情都辦完了,今天也該收拾收拾回建安了。
她用冷水洗了臉,坐到桌前梳頭,忽然發現頭上的絨花不見了,她在床上也找不見,莫不是昨天走路的時候弄丢了?
等她梳洗好去找裴妍的時候,發現裴妍正坐着發呆。
阿琢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麼呢?”
裴妍回過神來,勉強笑了笑,“姐姐,”。又道:“你看見梁峥了麼?”
“沒有,”阿琢朝外面看看,“我讓向曉去給你把他叫回來?”
“不用了不用了。”裴妍慌不疊地擺手,“也沒什麼事,我就随口問問。”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姐姐,你昨晚是不是問我大哥為什麼不肯娶妻?”
阿琢笑道:“其實知不知道也沒什麼關系……”
“我告訴你吧。反正他也死了。”
裴妍說這個話的時候,話語中夾雜着惱意,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肆意發瘋的感覺。
她把阿琢帶宗祠,指着小供桌上的牌位道:“這是我祖母,這是我爹,這是我娘,”最後指着裴峋的牌位道,“這是我哥哥,”又接着補充:“在我幾個月的時候,也就是十三年前,元始九年,他就死了。”
“十三年前?”阿琢看着牌位,又看看裴妍,有點震驚,“那……”
“那年,我爹娘帶着我們倆去外祖家奔喪,回程的途中,遇到盜賊,所有人都被盜賊殺了,隻有我,可能是看我是個嬰兒,就把我随意扔在一邊。”裴妍紅着眼睛道,“這個時候有一對兄弟兩人經過,他們發現了我,帶着我求醫問藥,救下我一條命。”
“後來,我祖母派人找到我們,把我們帶回越州。我祖父早逝,父親又是獨子,一聽說他去世了,家裡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遠房叔伯都跳出來要繼承家産,我祖母跪在這裡,”她指着正堂的先祖挂像,“懇求那個年長的男孩頂替我哥哥的身份,隻有我哥哥活着,我們祖孫才有容身之所,才能安身立命。”
這些事發生的時候,裴妍還在襁褓之中,亂世之下哪裡有什麼禮法章程,偌大的家宅宗祠,隻有祖孫兩人,群狼環伺,都想分而食之。
“因為他答應了,所以我才能活到現在,才能平平安安地站在這裡。”裴妍有些哽咽,看着裴峋的牌位,“從此以後,他就成了我哥哥。”
“但是我知道他的痛楚,他曾經同我說,每次站在這裡,他都覺得自己像個小偷,偷了原本屬于裴峋的一切,不管我和祖母怎麼說,他都不願意主持宗祭,祖母一直說把他當成親孫兒無異,可是他直到祖母病逝才告訴我,祖母教養多年,他無以為報,隻能以孫兒之禮為她養老送終,将來以兄長之禮送我出嫁,裴氏的家宅私産都讓我帶走,他才算是了卻心頭重擔。”
“可我們從來都不想成為他的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