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略帶尖細的聲音正在說話:“陛下口谕,定遠将軍祁宗駐防滇地三年,未嘗有失,朕心寬慰,而今西北關犯頻起,叩邊作難,令,定遠将軍祁宗換防崤嘉關,右司郎中裴峋監軍,不必入城,即刻啟程,不得怠誤。”
阿琢“唰”的一下站起來,握着團扇的手輕輕發抖,
祁裕聽的側邊的動靜,猜想是女兒,有心替她遮掩,拱手道:“大監傳旨辛苦,酷暑正當,請和我入偏廳飲茶稍歇。”轉身之間和祁穆遞了個眼色,祁穆輕輕點了點頭。
待父親和內監走遠,阿琢忍不住自己跳出來:“怎麼會有這種旨意,”
祁穆一把作勢捂住她的嘴巴:“可别禍從口出。”
“陛下開國二十二年,治下這麼久,并不是不通人情的皇帝,”祁穆思忖道,“這其中必定有緣故……”
阿琢等不及了,擡頭朝院外嚷嚷起來,“巴彥,巴彥,去把我的馬套上,”
“你這是要做什麼?”祁穆拉着她。
“不然他進城還不讓我出城嗎?”阿琢憤憤地甩了一下衣袖,“大哥你護送二嫂坐馬車,我先去留人,哼!”
“哎……”祁穆阻攔不及,看着阿琢翻身上馬,她也不顧自己衣着寬袖大袍的,徑直從腰間扯了一塊絲巾胡亂遮了下臉面,“駕”地一聲,已經飛奔直奔城門而去。
祁穆無奈的搖了搖頭,朝巴彥使了個眼色,巴彥點點頭,帶着幾個親衛翻身上馬,朝着阿琢的方向奔去。祁穆又吩咐小厮趕緊去套馬車,阿琢說的對,弟妹自從前年回京安胎生産,至今侄兒已經半歲了,還沒有見過父親,能見一面也是好的。
十年前收複河間一戰,腿傷複發,自己已經很多年沒有領兵了,父親領樞密院,家裡子孫不能不有所表現,所幸阿宗自成年以後就扛起祁家大旗,總算撐起子輩門楣,自己作為大哥,自然要照顧好弟妹侄兒,好叫阿宗沒有後顧之憂。
建安府作為京畿之地,繁華富庶自是不必多說,就是這城牆守衛也是森嚴,進出京城三道關卡,層層查驗,所有騎馬、坐馬車的人都下馬、下車,人和車馬分離,排隊備檢,因此行進緩慢。
一輛馬車緩緩駛近,車夫拿了個馬紮放在車前,伸手掀起簾幕,一個青年男子走下車來,他年約而立,頭戴玉冠,一身煙灰色銀絲暗紋長衫,腰間系着銀白色玉扣,手裡拿一柄缂銅竹扇,端的是一幅風流意氣的書生模樣。
兩人正欲前往排隊查驗,忽然喧嚣聲起,一個年輕女子騎着一匹看上去就精神抖擻的馬疾馳而至,看着奇怪在于不同于一般騎手都是窄袖騎裝,此女子衣飾華麗,一身雪青色的細紗單衣大袖長襦繡雲着錦,月白色的披帛迎風飄曳,雖然薄紗遮面,但露出來的雙眸波光流轉,忍不住讓人要多看兩眼。
阿琢策馬疾馳到門下,被守城兵衛攔下,見她衣飾華麗,怕是哪家貴人,但是又看她獨自策馬無人跟随,又不像是高門內眷,正在猶疑,後面幾匹馬疾馳趕到,遠遠地扔下一塊腰牌。
守衛不敢阻攔,連忙放行,幾人策馬疾馳,瞬間已經出城。
一個剛來的守衛懵懂的很:“剛剛那些是什麼人啊?怎麼就放出去了?”
“你真是新來的,那可是西府的腰牌,咱們當兵的一輩子都要仰西府的鼻息,這點眼力還是要有的。”
當今天子開國,政令新改,摒棄前朝弊習,設二府三司,東府中書省出天下政令、西府樞密院掌軍事兵馬、三司統領銀錢财事,另設禦史□□立于二府三司之外,監察天子百官。
城門守衛就算不識得其他,西府的腰牌那是定然要認識的,對他們來說西府敕令那就如同鐵律一般不可違越。
馬車上下來的那男子望着那西府一行人離去的背影,喃喃道:“啊,西府啊……”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掂在手上的文牒,朱紅色的通關兩個字仿佛都不氣派了,他撇了撇嘴,乖乖去排隊備檢,
近到身前,守衛打開文牒看了兩眼,和身邊人低語兩句,立刻堆起滿臉褶子賠笑:“原來是郎中大人出城公幹,耽誤大人時間了,隻要說一聲就好,哪裡需要大人親自排隊。”說罷親自引着男子出城,嘴裡還對旁人吩咐着:“趕緊把大人的馬車引過來,哪裡能讓大人久等?”
男子收好文牒,整了整袖口衣襟,禮貌性地微笑,定定當當上了馬車,咿咿呀呀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