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潤懶得再搭理申澤,隻是默默牽起他的手,和他十指緊扣,牢牢攥在一起。
我也是。
他在心中小聲回應着弟弟剛剛的告白。
兩人一起往車邊走,“那個女孩,你把她一個人留在那裡就走啦?”
“是啊,我和她說,我男朋友來接我回家了,然後就走了。”
“男朋友”這個詞從他嘴裡說出來顯得那麼自然,申潤立刻就低下了頭,臉又開始發燙,不僅是臉,額頭和胸腔好像也開始變得灼熱。
他停下腳步,忍不住伸手扶住右邊的牆壁。
“沒關系的,她是我在阿利西亞的同學,她知道我和你......”
申澤往前走出好幾步之後才注意到哥哥沒跟上來,又折返回去,“哥,怎麼了?”
“沒事。”申潤努力直起身,胸腔中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聚集,“有點...頭暈。”
申澤以為他還沒從剛剛轉的那幾下中緩過勁來,看着哥哥蒼白的唇瓣,他不免有些後悔,“我錯了嘛,下次不這樣了。”
申潤眼前都是雪花狀的亂碼,頭暈眼花中,他擠出一抹笑容,想告訴申澤沒關系,話沒出口卻變成了一連串的咳嗽。
他的手扶在牆上,後背跟随咳嗽聲止不住顫抖着。
“哥!你怎麼了?”申澤的表情開始出現慌亂。
“我沒...”
話還沒說完,又是一連串的咳嗽。
胸腔中上湧着的東西終于在不斷升騰中沖破束縛。
申潤猛地吐出一口鮮血,暗紅色的液體混入雨水中,很快被稀釋,随着地勢緩緩向牆邊流去。
“哥!”
申澤及時伸手,申潤這才沒有暈倒在地,口鼻仍在不停往外冒血,那些鮮紅的液體落在申澤眼中格外的刺眼。
“凱文!”
身後有高跟鞋的聲音響起,霍莉小跑過來,“我的診室就在附近,浮空車馬上就來,帶他去我那裡。”
*
申潤在陌生的環境中睜開眼,他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手上還紮着輸液管。
環顧四周,這裡卻并不像一間病房,辦公桌、電子儀器以及大大小小的收納紙箱,看起來像是剛搬過來,還未來得及收拾。
他正要掙紮着坐起身時,一道柔和的聲音從身旁傳來。
“别動。”
申潤這才發現旁邊還站着個人,是和申澤一起“約會”的那個女孩。
“你剛剛暈倒了,現在需要休息,不可以劇烈活動。”
她好像看出申潤想說什麼,“凱文在外面,我叫霍莉,這裡是我的診室。”
申潤用力閉了閉眼睛,擡手就要去拔手背上的針頭。
“别!”名叫霍莉的女孩急忙阻止他這個危險的動作。
“對不起醫生,我不可以...”
霍莉打斷他,“我知道,你昏迷的時候我已經做過檢測了,基因缺陷病,不可以接觸藥物,但是這些沒關系,放心。”
她的目光很堅定,申潤将信将疑的停下拔針的動作,“可以叫凱文進來嗎?”
“可以,我現在就去叫他。”
女孩點了點頭,走至病房門口時她又折返回來,“申先生是嗎?我有些話想單獨和您聊聊。”
她說着,從白大褂中拿出一個黑紅色的長方形物體,看着像是塊芯片。
申潤認出這是什麼東西,不由得瞳孔放大。
女孩把芯片遞給他,“不好意思,在治療之前切斷患者接入倉和神經插槽的所有連接,取出外接物品是必要的步驟,我不是故意要窺探您的隐私。”
申潤接過芯片,“沒關系。”
“我在公司本部見過這東西的資料,‘普羅米修斯’,對嗎?”
公司?長青生物?
申潤将芯片拿在手中來回旋轉,分析着女孩這句話中的信息。
方舟實驗室自七年前被他大鬧一番後從聖格蘭奇銷聲匿迹,這些年他一直在尋找當年參與過普羅米修斯項目的相關人員,先前他以為掌握了完整數字人格和意識傳輸技術的先驅者就是方舟實驗室穢土轉生的産物。
現在看來,還有一部分人員是被長青生物吸納了。
“對,它就是普羅米修斯。”
“您不該使用這個東西。”
霍莉表情變得嚴肅,“您可能不知道,它的副作用非常嚴重,在這個項目過往的所有資料中,植入芯片的測試者沒有一個活過半年時間。”
“我知道。”申潤苦笑,“但是我沒有辦法,當時的情況讓我不得不這麼做。”
射向他左胸的那發子彈是斜着鑽入皮膚層,直接命中了心髒,當時還沒有人工副心髒技術,這種程度的傷口,本應該沒有任何治愈希望,是那張生物芯片上的特殊物質奇迹般修複好了他全身上下所有的緻命傷。
如果不把芯片插入接入倉,他同樣活不到現在,所以就算約蘇亞沒有和他商量,在他昏迷之時擅自做出了這個決定,他醒來之後也并未因為這件事怨過他。
有時候申潤也不得不感歎,這就是命運。
霍莉沒再說話,氣氛陷入沉默,半分鐘後,申潤主動打破寂靜,“我...大概什麼時候會死?”
“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