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
這麼重要的事能忘了?申潤的額頭突突直跳,他猛踩油門,達摩克裡斯疾馳出一道殘影。
意識體的存在讓他可以一心二用,他一邊開車,一邊進行網絡活動,到達天琴座頂層的同時,人工智能雅典娜也将申潤需要的東西通過不死鳥的渠道送了過來。
打開門,申潤替申澤脫掉身上沾了血的風衣外套,申澤像個陶瓷人偶一樣任他擺布,過程中一句話也沒有說,隻是目不轉睛地盯着哥哥。
他臉上還挂着淚痕,表情卻放松了不少,隻有眼瞳還在不住顫動着。
信号燈的紅光透過短袖纖薄的布料映射出來,點點血迹分外惹眼,申潤幹脆把這件衣服也替申澤扒了下來,露出白皙精瘦的腹肌,以及過于明顯的義體改造痕迹。
再次見到弟弟滿是高精度義體的身體,申潤的心髒像是被人掐了一把。
他将那支從淺水港軍區緊急運送過來的軍用級免疫抑制劑拿在手中,目光掃過申澤的手臂、胸膛和腰腹,無法确定青年身上哪一塊還擁有完整的血管。
男人的視線落在自己纏着一條條白色紗布的脖子上時,申澤終于忍不住笑了,“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麼要劃開喉管了吧?”
“沒辦法,我身上能流出鮮血的地方已經不多了。”
他摸着自己脖子上的紗布,“隻有這裡還在承擔給大腦供血的任務。”
申潤眸光黯淡了不少,他拆掉免疫抑制劑的外包裝,尖細的針頭泛着冷光,“你自己來還是我幫你?”
申澤輕輕搖頭,“沒有用的,這種程度的抑制劑對我來說沒有任何作用。”
申潤的臉色更加深沉,這支抑制劑已經是同類産品中規格最高的存在,它由亞蘭軍工的生物技術部門開發,約蘇亞.菲尼克斯花了很多年研究它的具體成分,直到今天也沒能仿制出完美的複制品,申潤手中的這支是不死鳥所剩不多的“存貨”,極為珍稀的存在。
亞蘭軍工稱這種抑制劑可以讓世界上最兇殘的野獸化身溫順的羔羊,但申澤卻說它不起任何作用,申潤就像突然被擊中了後腦勺一般,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那...”
他張了張嘴,“那你以前注射的是什麼?”
“一種由‘它’特殊配制的注射劑。”
申潤愣了兩秒,随即反應過來,申澤口中的“它”是什麼,那個管理訃告人的人工智能。
“你知道那東西的具體成分和配比嗎?我讓雅典娜現在把需要的材料送過來。”
申澤發出不合時宜的笑聲,他伸出修長的雙臂,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附在申潤耳邊,用輕松的語調說着,“當然,你想聽嗎?”
“嗯。”
申澤笑着說出一串名字,“碳酸锂,氯丙嗪,帕利哌酮…”
他掀起申潤的外套,金屬手掌從襯衫下擺鑽了進去,溫熱的觸感通過高精度的傳感器傳回神經,每說出一種藥物的名字,他都能感覺到身前的人輕輕顫抖一下。
烏木的香味混合着男性荷爾蒙的氣息撲向鼻尖,申澤忍不住咬向申潤的耳垂,舌尖一下一下擺弄着銀灰色的耳釘。
唇瓣擦過神經接口,他輕輕吻着哥哥耳後那塊皮膚,“還有,喹硫平……”
“停…”
申潤再也無法忍受,“不要再說了……”
申澤大概率是被那個人工智能騙了,他說的這些,無一例外,全都是阻滞神經反應的藥物,對人腦有不可逆轉的副作用,和任何種類的免疫抑制劑毫不沾邊。
按照申澤之前所說的劑量和頻率,他遲早會被冰涼的注射液抹殺靈魂,成為一個不會說話不會思考的行屍走肉。
代價,這就是代價,申潤比任何人都清楚,與這些□□而生的鋼鐵造物共生,必定要付出較之常人更加沉重的代價。
“哥。”
申澤用空着的那隻手摩挲着哥哥的臉頰,他臉上仍舊挂着淺淺的微笑,“不要難過,沒有那些東西也可以的。”
申潤的心髒被他泰然自若的神情刺痛,申澤似乎把這些當作一個玩笑,當作小孩子的惡作劇。
胸腔中翻湧着一些情緒,這些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無形之物化作一雙細長有力的魔爪,扼住他的咽喉。
申潤感覺有山一樣的灰塵壓上自己的心頭,他的人生幾乎從未像現在這般茫然無措過。
他生來天賦異禀,天資讓他在面對任何事時都可以從容不迫,自信世界上沒有他解決不了的難題。
唯獨在弟弟面前,他時常痛恨自己能力不足。
如果,如果我能做的再好一點,他是不是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看着弟弟不停震顫着的眼瞳,申潤感覺有一些漆黑的東西正在覆蓋他的理智。
他伸出手,從申澤腰間攀上他挺闊的後背,撫摸着那一片正在啃噬靈魂的金屬,“告訴我,該怎麼做。”
申澤輕輕吻上申潤的唇珠,“給我這個,還有一點點愛,就夠了。”
他從申潤手上拿走那支毫無用處的試劑,随手一抛,金屬與地闆撞擊發出叮鈴咣铛的響動。
覆蓋在申潤後腰處的那隻手緩緩向下,像是試探,又像是邀請。
“哥…”
他聲音低啞,“病…應該已經完全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