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遲雨驚叫一聲,“你什麼時候多了個弟弟?!”
他一邊喊着,一邊回頭去看,脖子上用來支撐固定的頸托卻讓他無法完成回頭的動作,隻能從餘光中瞥見角落的沙發上坐着一個高大的男人,他全身都藏在黑暗裡,看不清表情。
遲雨後背一涼,感覺男人正盯着自己,目光并不友善,甚至可以稱得上敵意滿滿。
不知道為什麼,他竟然覺得這樣的目光有些熟悉,好像不久前經曆過一次。
“閉嘴...”申潤咬着牙,很想給他本就破洞的腦袋再來一錘。
遲雨抛去其他想法,看着通往二樓的樓梯,哀嚎一句,“可以不去嗎,我的腿好疼的...”
“啧。”申潤發出不耐煩的聲音,“盧修斯,把他給我扛上去。”
盧修斯二話沒說,輕松扛起遲雨,無視青年的掙紮反對,大步踏上台階。
*
“我還以為你要在醫院裡躺幾天才能醒過來。”
申潤看着被盧修斯扛在肩上的遲雨,笑着調侃一句。“腦袋上開洞的滋味怎麼樣?”
遲雨趴在盧修斯背上,表情悲壯,“很痛苦,所以我幹脆換了個鐵腦殼,钛合金的。”
他指了指纏着紗布的腦袋,不像是在開玩笑。
盧修斯面無表情地拆着遲雨的台,“赫爾曼用的都是長青生物最好的藥,明天就完全康複了。”
“我去你的盧修斯!被砸碎腦殼的又不是你,你來試試看疼不疼!”
遲雨握緊拳頭捶了幾下盧修斯寬闊強壯的後背。
“說吧。”
再次踏入走廊盡頭的房間,讨人厭的雇主早已離開,但他身上的香水味仍萦繞在空氣中。
申潤皺着眉頭,用連接着共聯網絡的接入倉打開房間裡的新風系統,同時點了根煙。
“那個死了的牧師,是先驅者的人?”
“是啊,就是那個跟神棍似的流浪者部族。”遲雨小雞啄米般點了點頭,“他可不是什麼牧師,那群流浪者就喜歡那樣打扮。”
在自由戰争打響前,亞蘭就已經因為金融危機出現了大規模的失業潮,成千上萬的人失去了工作和家園。
緊接着到來的戰争讓這些無家可歸的遊民被迫開始流亡,在追尋新生活的路上,同病相憐的人聯合在一起,城市惡土和公路之間誕生了名為流浪者的群體,以家人之名抱團取暖。
先驅者是活躍在聖格蘭奇西邊月桂群島的一個流浪者部族,他們在自由戰争伊始之時,靠着幾個網絡黑客出身的成員,劫持了幾艘軍艦後,在海島上安營紮寨。
“流浪者?那特麼明明是一群海盜。”靠在牆上抽煙的盧修斯突然開口,“每到天氣不好的時候,這群土匪就會開着他們搶來的軍艦,侵入過路貨船的網絡系統,劫持信号,勒索過路費。”
“他們最近來聖格蘭奇了嗎?”
申潤用手揉了揉太陽穴,翻找着有關先驅者的記憶。
“呃...”遲雨先是面露困惑,随後想明白了事,他撓了撓臉,看向盧修斯。
盧修斯常年不變的表情同樣多了些尴尬,擡手摸了摸刺猬一樣的頭發,低下頭。
“啊。”申潤拖長尾音,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感歎,“看你們的表情,你們都知道。”
遲雨點了點頭,語氣有些發虛,“知道......”
申潤笑了一聲,一群荷槍實彈的匪徒,光明正大地進入聖格蘭奇,這樣一件重要的事,竟然沒有出現在每周呈送給他的報告中。
“所以,我現在是被架空了?”他語氣輕松自然,伸出雙腿,疊放至茶幾上。
遲雨睜大眼睛,“沒...沒那麼嚴重吧...”
盧修斯摸了摸鼻子,“申哥,我馬上去查這件事。”
“不用了。”申潤閉上眼睛,“我大概知道這是誰的手筆。今天我心情好,允許他活到明天。”
他擡腿踹了遲雨一腳,“趕快說,我還有事。”
“哦哦。”遲雨胳膊上還有傷,被師父這麼一踹,疼得呲牙咧嘴。
“前幾天橡木區浮空車事故,我剛好在現場,順手救了個人,他說他叫銀蝶。”他面色古怪,“當時要是知道他是先驅者,我一定不管他,還要在他的屍體上多捅幾刀。”
申潤看着遲雨咬牙切齒的表情,明白徒弟和那個銀蝶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回想起那具死狀凄慘的屍體,那個先驅者身材矮小,臉雖然被砸得稀爛,還是能看出長相甜美,确實符合遲雨一貫的取向。
“所以這次不是騙财,是騙色?”申潤調侃一句。
遲雨漲紅了臉,低下頭,“那家夥一直對我愛答不理的,怎麼約都不出來。後來他聽說我住在翡翠灣區,問我認不認識袖劍...”
他瞥了申潤一眼,眼中滿是心虛,“我發誓!師父!我當時就是想知道他找你做什麼,我是害怕他想對你不利!”
“說這種話你自己信嗎?”申潤又踹了他一腳,“别說廢話。”
“嗷——”
遲雨抱着自己的胳膊哀嚎着,“總...總之,我褲子都脫了,他一直問我關于你的事,問我知不知道一張芯片,名字特别長,那家夥還有口音,聽都聽不懂。”
“我說我不知道,他當時就變了臉,一腳把我踹開。這種事怎麼能說停就停!所以...所以我就......”
遲雨不好意思複述自己做過的事,咕哝着略過了細節,“結束之後,我習慣性地駭入他的神經處理器,不看不知道,一看沒把我吓死。這小子居然是個先驅者!”
“混神經黑客圈子的誰不知道先驅者,一群腦子有問題的神棍,整天琢磨着怎麼在冥河上打洞的瘋子。我穿上褲子就跑回伊甸找你,但是見你睡得那麼香,就沒好意思打擾你。”
你那是不好意思打擾我嗎?你是怕被我知道你都幹了什麼缺德事。
申潤沒有點破徒弟的謊言,示意他接着往下說。
“先驅者是一群卑鄙無恥的小人!他們在ICE上編入了自動定位,等我發現的時候,銀蝶已經在來伊甸的路上了。”
“我還能怎麼辦,隻能趕緊跑路,結果剛出大樓就被他逮了個正着,他把我綁去那片工業園,又開始逼問有關師父你和那狗屁芯片的事。”
“然後那個城市遊俠就出現‘英雄救美’了?”申潤漫不經心地說了句玩笑話。
遲雨滿臉憤恨,“什麼英雄救美,那個遊俠上來就黑了老子的義眼和接入倉,眼裡全是亂碼,連他的臉都看不清。”
“他入侵了你的接入倉?”盧修斯眉頭一皺,“我們的反入侵程序都是申哥親自設計的,怎麼可能。”
“我也覺得很奇怪,不知不覺間就被入侵了,一點征兆都沒有。”遲雨想起當時的情景,忍不住縮了縮脖子,眼中滿是畏懼。
“再堅固的數據要塞也有漏洞,别把我想的那麼偉大。”申潤坐直身體,摁滅煙頭,“你繼續。”
“那個瘋子問他為什麼要找袖劍,兩個人用一種我聽不懂的語言叽裡呱啦說一大堆,我雖然看不見,但我能從銀蝶的語氣中感覺出來,他說的可能不是什麼好話。”
“銀蝶每說一句,瘋子就打他一拳,最後硬生生用拳頭砸死了他。然後...然後他就開始追我!”
遲雨捂住自己的臉,不願回憶那噩夢般的情景,“他就是個變态,真的!明明可以直接殺了我,非要放我跑,給我可以活命的希望。”
遲雨猛地回憶起城市遊俠問他的那兩個問題,還沒痊愈的腦殼開始發痛。
他看向申潤,“師父,我怎麼感覺那瘋子對你的感情有些奇怪呢?”
“什麼意思?”申潤不解。
“他問我你過得好不好,還問我你有沒有戀人。”遲雨面色古怪。
“還讓我給你帶話......”
“他讓我和你說,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