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東雅閣走水,然,花魁大賽并未取消。
此刻,齊賢湖的水面彩排嘎然而止。姑娘們見火勢越來越大,頓時吓得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大家快看,那是什麼?!”
不遠上空,一青一白兩道人影突然從天而降,先後落入湖中。
“撲通”“撲通”兩下,濺起高柱浪花,把花魁大賽的舞台布置淋了個透底。
“啊——!”
姑娘們紛紛從木台子上落荒而逃。
如果說剛才還有人勉強鎮定,如今這兩具身體砸下來,那僅有不亂陣腳的人,也被吓得花容失色。
“快來人啊!有人落水了!快來人啊——”
隻見這些人當中,唯有一位帶面紗的西域舞姬反其道而行之,她非但不跑,還大聲呼救起來。
很快,岸上走來一隊人馬,為首的正是追風樓的老闆花娘娘。
花娘娘臉如圓盤,既便冬季,她也隻穿一襲風涼寬大的碎花紅綠喇叭裙褲。走起路來,腰間肥肉颠顫,架勢十足。
“趕緊把人給我撈起來!”
花娘娘單手叉腰,指着那波動的湖面說道:“我倒要看看,是誰壞我的好事!”
她一聲号令,追風樓的護衛們一齊而上,十來個人很快把唐忘川和江明月從湖裡撈了出來,平放在岸上。
這塊湖域早一個月前就被追風樓包下,為了呈現最佳效果,花娘娘着實花了不少銀兩。搭台裝扮,鮮花鋪滿,連湖面上的雜物都找人做了清理。
隻見水上舞台兩側的上空各懸挂三排造型可愛的彩燈裝飾,如今突然落下這麼兩坨,生生把這些燈籠全給擠扁擠爛,真是倒黴至極。
“還有氣沒?沒氣了繼續丢回湖裡喂魚!”
花娘娘嫌棄地走過去,抽出袖中手絹捂起了嘴,那鑲着翡翠玉石的金戒指在夕陽下顯得金燦燦。
“禀報花姨,他們兩人應該隻是暫時昏過去了。”
護衛長趕緊跑到花娘娘面前,湊上去偷偷說了幾句。
“哦?是嗎?”
像是得了什麼頭彩,花娘娘眼中精光一閃,連忙走向這兩位不速之客,着重觀察了江明月,頓時笑得花枝亂顫,下巴的橫肉随着她的笑聲此起彼伏地抖動起來。
“真是老天有眼啊,竟是你這個吃花酒不付錢的小賊!我可找的你好苦哩——”
花娘娘瞧着地上這青衣人樂壞了,大手一揮,招呼護衛過來:“來人,把這兩個人綁下去!給我看好咯,過了今晚花魁比賽,我要親自來審!”
原來不久之前,追風樓來了個面生的江公子,據說是官府派來江州辦事的差爺,銀兩有的是。他出手闊綽,包了花娘娘手裡最紅的幾位姑娘,給了雙倍銀兩,讓花娘娘偷笑了好幾日,以為宰了一隻肥羊。
又過幾日,這隻肥羊又來追風樓。這一次他胡吃海喝三天三夜,期間花姨親自作陪喝酒,等一幹人喝的醉生夢死,這位吃霸王餐的江公子早已跳窗跑路,連上一次給的銀兩也從賬房裡不翼而飛。
“好了,好了。姑娘們,都給我站回來!接着奏樂接着舞,迎接我們今晚的花魁大賽!”
花娘娘嗓門洪亮,兩隻肉手在空中啪啪兩下,馬上讓角落裡竊竊私語的姑娘們安靜下來。
夕陽之下,烈焰笛聲。
齊賢湖畔這場景着實詭誕。
一邊是東雅閣黑煙滾滾,火勢還未完全撲滅,人們紛紛提着火桶往裡沖;
一邊是笛子、古筝、琵琶,一一響起,上百号妙齡女子載歌載舞,一心想在今晚的大賽上變成最閃耀的那顆星。
果然,就如江洲城一直流傳的那樣,世上沒有追風摟花娘娘辦不成的事。
這次,也是一樣。
與此同時,身形奇特的一黑一白站在花叢後,悠哉悠哉欣賞着這一個個貌美如花的姑娘們。
“老黑,你說那乳臭未幹的臭小子從火裡逃出來了嗎?”
“這還用說!他有腿逃出來嗎?”黑煞哼哼兩聲,摸着自己的胡須,眯起眼調侃。
“那怎麼辦?咱還回去給他收屍嗎?”
白怪本以為這次真找到妙手神醫,能将他們二人改頭換面。沒想到這短命鬼還不如他們,竟早早地去了,真是嗚呼哀哉呀。
“收他娘個屁!你忘了這渾小子把我們倆騙的團團轉,現在他遇難,我高興還來不及,誰愛去誰去,反正我不去粘這晦氣玩意兒。”
“那我們現在把這消息給老家發去?”
白怪并非心軟之輩,隻是畢竟死的是唐門的新當家,若是就這麼任其客死異鄉,總覺得這事不妥。
“白傻子,你要是把這臭小子慘死在火海裡的消息傳回去,可不是讓人坐實我們護主不利?那今後唐門還有我們的一席之地?”
黑煞哼哧一聲,随口吐掉嘴裡嚼爛的野草:“走!我們就當什麼都不知道,什麼勞什子的新門主?沒見過!從來沒見過!”
語畢,黑煞頭也不回,連帶着白怪也被迫跟上,夕陽落在他們的背後,映出一道長長的連體人影。
……
……
……
日薄西山,天色漸黑。
待到花魁大會的開幕煙火點亮萬家燈火,江明月終于迷迷糊糊地清醒過來。
這是……
她夜視能力極佳,卻判斷不出自己身處何地,這碩大的房間裡到處是亂七八糟的女人衣裳,正中間擺着一條長長的桌子,上面各種胭脂水粉、首飾钗環淩亂地擺放在一起,就連繡花鞋都是東一隻西一隻,讓人哭笑不得。
“阿嚏——”
“你醒了?”
黑暗中,一道清脆的男聲從背後傳來。江明月側目,這才發現自己被捆在一根大柱子上,雙手雙腳都被麻繩繞着幾圈。而柱子的另一面,應是她之前救的那位殘疾青年。
“這是哪裡?我們怎會在這?”
她隻記得落湖前她解開了胸前的外套,将兩人分開.......
“托你的福,唐某今日又是上天又是落水,所幸現在還能坐在這裡看煙火,真是福大命大哩!”
“你......”
“你少在這裡陰陽怪氣,到底是誰把我們綁在這裡的?”
江明月手腳并用,來回折騰了幾下,發現這麻繩打得十分結實,一時間竟掙脫不掉。
“笨家夥。”
唐忘川無奈搖頭。
他不知從哪弄來了一盤點心,外邊鑼鼓笛子齊奏樂,他一邊倚着柱子,一邊靜靜觀賞窗外的煙火,時不時拿起一塊點心嚼上一口,細細品嘗。
“都這樣了,你還有心思吃東西?”
江明月隻聞到一陣芝麻香氣,肚子便不争氣地咕了一聲。
“你要吃?不給!”
隻見對方随手拿起手邊的一塊核桃酥在江明月面前晃了晃,很快便拿開了塞入自己口中。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