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清楚是誤會了，你趕緊把人加回來吧！”

在王楚欽第101次拿起手機又放下的時候，梁靖崑真的忍不住了，“大老爺們兒！認個錯就行了呗！我妹又不是那麼計較的人！”

“大哥，她天蠍座！天蠍座你知道嗎？記仇啊！”王楚欽甚是緊張。

“你說你好端端的招她幹啥？還給人拉黑，給你能的！”

梁靖崑也很無奈。

孫穎莎是他師妹，作為河北隊的師兄，他自然是偏疼的。可王楚欽也是和他一起長大的弟弟，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第二天的混雙課是理論教學，所有隊員坐在一起看技術錄像。

王楚欽坐在許昕後面，眼睛卻瞟着孫穎莎。

她看得很認真，眼神淩厲，好像自己就站在場上一樣。

孫穎莎的腦子轉得很快，學習能力強，很快能領悟别人的意圖，迅速找到最優解攻破，時不時和搭檔小聲交流一下，頻頻得到許昕的誇贊。

沉穩，強大。

這是和他搭檔的時候不太容易看到的一面。

孫穎莎這一年的成長在王楚欽的眼中終于具象。

王楚欽意識到，她已經不是那個會跟在自己身後閃着星星眼仰慕自己的妹妹了，她已經沖到了他的前面，比他先看到了前路艱險。

她像玫瑰，在戰場上慢慢綻放出自己的美麗。而自己還在資格賽上掙紮，他不知道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再這樣下去，他和孫穎莎隻會越來越遠了。

王楚欽不想這樣。

“莎莎。”

下訓後王楚欽叫住了她。

不知道為什麼，王楚欽叫她的時候下意識把第二個字念得輕輕的，好像叫小孩，讓孫穎莎想起了高女士。

她的心軟了軟。

孫穎莎對隊友招招手示意他們先走，自己留下來解決王楚欽。

“怎麼了，欽欽？”

四下無人，孫穎莎似笑非笑地學着他叫她的樣子。

王楚欽知道這并不是一個安全的信号，但他此行的目的是道歉，哪怕孫穎莎架上一挺機關槍他也得受着。

“我來跟你道歉。”

态度先擺上。

“昕哥已經來解釋過了，你也有你的難處，我……是我急了，說了那麼多混賬話，還是得當面兒跟你道個歉。”

王楚欽說得誠懇。

“嗯，知道了。”

孫穎莎隻是點點頭表示聽見了，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也沒多餘的表态。

“下周，柳丁大飛他們去海洋館，你……要一起嗎？”

王楚欽小心翼翼地問她。

“看訓練安排吧，有空的話我會去。”

孫穎莎的回答依舊那麼體面，讓王楚欽無從下手，“頭哥，沒别的事兒的話，我先走了。”

“哎。”

就這麼被孫穎莎四兩撥千斤地逃了，他很是不得勁兒。

下午的訓練賽又是3-1輸給了許昕，被劉國正加了頓一萬米。

“比賽都上不了了，訓練還敢跑神，不想打滾蛋！”

東京世界杯團體賽的名單剛出爐，王楚欽沒能上正選。樊振東像他這麼大的時候三大賽早就溜了一圈了，王楚欽現在連個大賽資格的邊都沒摸到。

明明是天賦那麼好的孩子，合該在國際賽場上發光發亮的。

劉國正比他還急，難免說了重話。

王楚欽懂，罵他比安慰他來得好，所以他什麼也沒說。

約好的海洋館孫穎莎最終也沒去成，東京世界杯混合團體賽下個月要開賽了，參賽隊員被主教練團隊圈在一起天天加訓，痛失周末。

好在大家早已習慣這種節奏，主力隊員就是這樣，不是在比賽，就是在備賽的路上，也不覺得什麼。

外戰不能輸，内戰又有後浪虎視眈眈。

天壇東路不缺天才，沒有人敢松懈。

非正選的王楚欽隻好跟着兄弟們一起去了海洋館。

劉丁碩和□□不約而同地帶了女朋友，王楚欽像一枚碩大的電燈泡，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招人煩，于是決定一個人逛。

海洋館裡更多的都是跟着父母來的小朋友，蹦蹦跳跳活潑得很，王楚欽想，孫穎莎小時候大概也這樣。

“看，莎莎！”一個小女孩大聲叫起來，吸引了王楚欽的注意。

那是一條格陵蘭鲨，靜靜趴在水族箱底，王楚欽一度懷疑它是否活着。

“格陵蘭睡鲨是寒海區最大的魚類，它們通常以慢節奏的移動方式，悄悄靠近獵物後猛地咬去，獵物常常措手不及而被捕獲，所以也被稱為海洋中的鳄魚。”

“睡鲨啊……”

不知道是因為小朋友叫錯的那一聲“莎莎”還是與她過分相似的習性，王楚欽特别喜歡這種魚，目不轉睛地看了好久，那條睡鲨還是一動不動。

王楚欽看進去了。

睡鲨一動不動是在等待獵物，孫穎莎應該也在等些什麼。

她在等一個一擊必中的時刻。

王楚欽喜歡趁隊友不在的時候一個人看孫穎莎的比賽回放，她打外戰的時候眼睛裡總不經意地流露出一股弑殺的快意，和平時訓練軟軟萌萌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就像這條睡鲨，看起來安靜，可愛，但隻要她捕捉到了你的弱點，一瞬間就灰飛煙滅。

王楚欽喜歡這種讓人感到刺激的生物。

所以在海洋館的紀念品中心看見那個毛茸茸的小鲨魚挂件時，他毫不猶豫地拿在了手裡。

10月28日，國乒啟程東京備戰世界杯團體賽，王楚欽作為許昕的陪練一同登上了飛機。

這半個月來他和孫穎莎還是不鹹不淡地交流着，王楚欽主動打招呼她也會回應，隻是三兩句問候下去孫穎莎總不見個響兒。

“不是，你倆還沒和好啊？”梁靖崑無語。

“我當面跟她道歉了，但她好像還沒消氣。”

王楚欽很尴尬。

他不是沒交過女朋友，說到道歉搞浪漫哄女孩他也一套一套的，送花送首飾，大不了單膝跪地再唱首歌，還沒他拿不下來的。

他不是沒想過。

可孫穎莎不适合這套模闆。

她從來不用奢牌，也不喜歡那些妖冶的花。她全身上下最貴的東西就是新款的蘋果手機，再下來就是球拍，攏共加起來也不超過一萬塊，卻比那些用幾萬塊就能打發的女孩子們要得都多。

王楚欽第一次對女孩子沒了辦法。

梁靖崑作為一個長年被老婆問“錯哪兒了？”的已婚男人，嗅覺靈敏地意識到王楚欽的道歉話不對版。

“我妹介意的肯定不是你沖她發脾氣，你好好再想想她到底為了什麼。”

“你倆中間那疙瘩要不解開，這事永遠不算完。”

對王楚欽來說是廢話，但像馬龍這種和老婆有過豐富鬥争經驗的老大哥們會說，這實在是一句金玉良言。

東京團體賽的表現關乎着明年奧運會的出戰名單，輕忽不得。每個人都在苦練基本功，研究對手，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丁甯因傷退出了本站賽事，教練組考慮到日本隊冉冉升起的幾位女将，思慮再三還是派出了年輕的孫穎莎頂替丁甯出戰第一單打位。消息一出就遭到了網友鋪天蓋地的質疑，她憋着一口氣使勁地練，生日也沒什麼心思過。

赢了才有生日，輸了就是忌日。

還是不放心她第一次參加這麼大型的比賽一起跟來東京的楊指導跑去甜品店給她買了一個小小的生日蛋糕，下訓後幾個玩得不錯的隊員擠在酒店裡一塊兒唱了生日歌，算是全了儀式。

梁靖崑作為河北隊的同鄉代表男隊一并出席了孫穎莎的十九歲生日。

“妹啊，大頭晚上在陪昕哥加訓，他倆讓我給你帶個好。對了，大頭還讓我給你帶了禮物。”

是那個王楚欽在海洋館一見鐘情的鲨魚挂件。

“謝謝哥，替我謝謝頭哥。”

“替什麼替！天天訓練又不是見不着，你自己去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