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無憂将那邊交給了祁霖,她則來到四個老者身前:“真可惜,我們又見面了,這次你們是真的要死了。”
她嘴角噙着不懷好意的笑,大發慈悲沒有讓他們立刻死去,朦胧的光影分割她的面容,一面若神女,一面如修羅。
“那口井你們都不陌生吧,既然如此,我就隻好讓你們在裡面待到死了。”
老何的嘴被堵着,隻能瞪着猩紅的眼。方無憂輕蔑地拍拍他的臉:“不用謝我,要謝就謝你自己,畢竟能有今日的結局,全憑你自己的努力。”
自她身體裡沖出的白霧張牙舞爪,首先将老何和老林丢了進去,咚地一聲觸了底,骨頭都要散架。
白霧抓着老白搖了搖,一個标準的抛物線,他也被扔了進去,輪到最後一個人時,方無憂擡了擡手。
“你是自己進去,還是我來幫你。”
老錢被玩家扶起,依舊是那張沒有表情的臉,他看着方無憂許久,久到時間都幾乎要凝固,這才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解脫般的笑:“我自己來。”
他緩慢挪動到井邊,往下看了一眼:“這麼多年,是我對不起你......我太窩囊了,于是我在意的人一個接一個地從我身邊被奪走,是我沒能保護好你們,對不起。”
他往後一倒,視野最後仍是那個孩子冰冷的眼神:“我去找你奶奶了,也不知道遲了這麼多年,她會不會怪我。”
最後的一句話帶着井底的回音,斷斷續續地,好不真實。
“無憂,你要像......你的名字一樣,快樂無憂,安然一生......”
方無憂笑了:“可現在看來,我的命運恰恰與名字相反,但我不會認輸,最後赢的也隻會是我。”
礙眼的人都去到了井底,方無憂的心情好了一些:“又見面了,你們好啊。”
陳薔薇笑笑:”是啊,又見面了。”
“過多的寒暄就不必了,接下來是屬于我們的複仇,會很亂,你們不要亂跑。”
方無憂和祁霖站在一起,帶着身後的十幾村民,要往山下走去。
她回頭:“這次我說的可都是真的,沒有一點陷阱哦,天亮後你們就離開吧,記得準時到達,要是錯過了車,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玩家們看着她走遠,長出一口氣。從井口向下望,一點光亮都看不到,也沒有任何聲音,那四個老頭恐怕已經死了吧,又或者是生不如死。
肖黎看了看時間,剛到十點:“我們是在這待着,還是直接去村口?”沒人接話,因為他們的視線都被山下沖天的火光吸引。
陳薔薇:“她這是要将村子燒幹淨。”
張尋逸随意坐了下來,遙望着山下的火光:“就在這待着吧,烈火可不長眼,萬一被燒到,就隻能自認倒黴了。”
其餘人也坐了下來,靜靜看着洶湧不息的烈火,大片大片的火在他們的視野裡隻占了四四方方的一格,但在今夜,這卻是不少人的煉獄。
無盡的哀嚎充斥村子的每一個角落,村民想逃,但火無孔不入,皮膚被燒成焦炭,劇烈的痛無止境上演,生又複死,死又複生,這種折磨沒有終點,誓要将他們的靈魂燒到虛無。
井裡的大多數靈魂已經回了家,唯有方無憂和祁霖還留在街道上。
祁霖望着跳躍的火:“這火真烈,和那天一模一樣。”
方無憂将手伸進火裡,淺淡的指尖卻感受不到任何溫度:“可惜我們已經感受不到了。”
祁霖沉默了會,突然擡頭看天:“......你說今晚會有星星嗎?”
方無憂也擡頭,視線穿過滾滾濃煙和無數時光,看到了那一晚的夜空:“有啊,我還看到了銀河,很璀璨,很漂亮,就像千千萬萬個你我一樣。”
祁霖笑了:“等結束後,我想看星星。”
“好,我陪你。”
她們漫步火中,輕松閑聊着,就這樣走入夜色,步入繁星,而繁星閃爍,亘久不息。
兇猛的火無處不在,但在那片竹林前,火焰第一次偃息。
名喚安虞的靈魂出現在村長眼前,他目不轉睛地望着,耳邊再次響起風吹竹葉的聲音。
飒飒飒飒,多麼動聽的旋律。
安虞撫摸他的眉頭,聲音是他熟悉的輕靈:“你變老了,看起來和以前完全不一樣。”
“那,你會讨厭我嗎?”他膽怯地問着,心髒瑟縮跳動,卻執着想問個答案。
安虞微微偏頭,似乎不解他為什麼這樣問,她搖頭,他的心跳瞬間轟鳴。
“不,我不讨厭你,不恨你也不怪你,我喜歡你,即使你變老了,沒有年輕時帥氣,我還是喜歡你。”
安虞輕笑着,冰涼的指尖拉扯他的嘴角往上揚了揚:“林淮英,你聽到了嗎?我說,我喜歡你。”
林淮英雀躍不已,視野一瞬明亮,她和他站在藍天白雲下,身處喜慶的婚堂,各方來客都在祝賀,而他們彼此相擁,滿懷愛戀地喝下那杯合卺酒,外面禮炮聲不絕,他牽着她的手步入洞房。
從此恩愛兩不疑,長想常伴至白頭。
那曾是他最期待的事情。
林淮英托着那條項鍊,珍重帶在了安虞的脖頸:“這條項鍊很襯你,你戴着很漂亮。”
安虞摸了摸,開心一笑:“我很喜歡,謝謝你。”
他們牽着手走入竹林,而後偃息的火洶湧而至,将一切燒為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