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地僧在神廟三步之外停了下來,之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跪了下來,腰背挺拔,俯首叩拜。
其餘玩家剛好趕回來,撞見這一幕不免疑惑。
“這是怎麼了?他怎麼突然跪在這了?”
陳薔薇也一頭霧水,她解釋了一遍搖了搖頭:“......至于他為什麼下跪,我也不清楚,或許是村子裡的儀式?”
周圍的竊竊私語掃地僧視若無物,他專注着自己的動作,一拜,兩拜,掌心墊在額前,泥土些微冰涼,他閉着眼,僅以那顆跳動的心,問詢神明。
又一陣風起,掠過山川河流青翠林木,沾染微薄香火拂向神明凡身,祂撚着的指尖突生一點光芒,七彩的光耀眼向上,凝成逆流的淚充盈神含笑的眼。
所有人的意識恍惚成了山間的一縷風,風追随着神的足迹,飄飄蕩蕩栖息在神的眼睫。
他們借神的眼看到了祂鐘愛的世間,繁華從舊,腐朽從舊,殘酷從舊。
終于,神回到了誕生之所,一口枯井旁,祂往下看,積生的白骨在朝祂笑。
祂立着,伸手打撈,可白骨繁多,祂撈不完。
祂坐着,拼湊骨架,可骨節破碎,祂拼不齊。
祂跪着,問靈問名,可冤靈似海,祂問不完。
祂坐于蓮台,隻覺衆生悲苦。
那滴淚被風吹離,悄悄滾落滴在斑駁的骨,驚雷在林間響起,磅礴大雨沖刷而下,祂仰頭一聲呢喃。
“為何?”
為何衆生皆苦,反受其難,為何貪瞋癡怨,沉淪深陷,若苦海焚天,歸途又在何方。
蒼天不予祂答案,神垂目久視。
雨水蒸發又滴落,草木攀爬紮根祂的身軀,祂終于閉目,躍下蓮台,一步一步走向血色的世間。
神靜坐泥台,撚手垂眼俯看衆生。
世間過了多久,或是滄海桑田,或是朝露蜉蝣,一縷風從泥塑的眼睛摔落,他們越飛越高,璀璨的白光充斥視野,恍惚聽聞一聲歎息。
倘若人生來就要受苦,生命又因何而誕生?
白光極盛,飄忽的意識終于回歸,玩家們喘着氣,神色驚疑不定。
“剛才那是神的記憶?”
“極有可能。”
所有人都看向了神廟裡殘缺的神像。
“神真的存在......如果那真的是神的記憶,那麼那口填滿了白骨的枯井也是真實存在的。”
楚迪:“神将記憶展現給我們,難道是想讓我們找到那口井?”
顧亦憐:“井周圍的環境和這裡很相似,它應該就在蒼諒山上。”
其餘人也認同這個觀點,打算入夜後悄悄去趟蒼諒山。
玩家們對剛才的幻境适應良好,霍觀陷入了沉思,一直沒有說話。
陳薔薇這時才從震撼中緩過神來,她激動地握着張尋逸的手:“你也看見了對不對,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
張尋逸點頭:“我看到了,那是神的記憶,祂真實存在,而且對我們抱有善意,祂是人愛的神,也是愛人的神。”
跪在地上的掃地僧站了起來,臉色有些蒼白:“人愛的神?不,這裡的人不愛神,他們隻愛自己,自私自利,唯有欲望無窮無盡。”
他嘲諷一笑,轉身離去:“神廟你們已經見了,神你們也拜了,路你們也知道了,我還要掃地,就不奉陪了,告辭。”
掃地僧走入林間,轉瞬沒了影。
玩家們左右看看,問出了最真摯的一句話:“你們有人記得回去的路嗎?”
楚迪拍拍胸脯:“我記得,包在我身上。”
其餘人松了一口氣,打算回去的時候邊走邊記,說不定下次再到這裡來的時候就隻能靠自己了。
顧亦憐看向掃地僧離去的方向,突然走到他先前的位置蹲了下來,擡眼往神廟裡瞧。
楚迪走過來,也蹲下看了一眼:“怎麼了?這個角度看廟裡藏着什麼東西嗎?”
顧亦憐遺憾搖頭:“毫無異常,看來神出現并向我們展現記憶并不是因為我們上了香。”
楚迪:“難道是因為那個掃地僧!他和神之間有關聯!”
顧亦憐欣慰點頭:“幾日不見,反應越來越迅速了。”
楚迪驕傲地笑了笑:“那是,我可是最優秀的偵察統,呃......統,統領之一。”見沒人注意到他的口誤他才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