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的掃地僧不說話,陳薔薇又剛吃癟,隊伍裡一時安靜,唯有鞋底與碎石摩擦的聲音。
走過一片淺水的河灘,遠遠便望見了那棵高大的榕樹,衆人顧不上被水浸濕的褲腳,跑了起來。
掃地僧被甩在了身後,但他毫不在意,不緩不慢地向前走着。
周圍的樹木向後移動,在他眼中拉扯出一條綠色的光帶,他沒有駐足,依舊向前。
生靈的聲音遠去,世間靜寂暈染在光中,默然注視獨行者的路。
顧亦憐落後兩步,探究的神色一閃而過,他側過身:“小師傅,請。”
掃地僧閉目垂首:“多謝。”
等他離開,楚迪按捺不住好奇心:“顧大哥,你們在打什麼啞謎呢?”
顧亦憐搖頭:“沒什麼,走吧,去神廟看看。”
楚迪一頭霧水,但沒再追問下去:“哦,好吧。”不說就不說,等副本結束的時候他自然會知道。
榕樹遠望上去已經很茂盛了,但近了才發現,這棵樹何止是茂盛,粗壯的樹幹恐怕要十幾個人才能抱住,粗略估計應該有近千年的曆史。
樹枝可謂是四通八達,雜亂的枝桠未經打理,在大自然的培育下愈發肆意壯大,成了這片山中最獨特的奇景。
玩家們贊歎過後不禁深吸了一口氣,清新的空氣湧入鼻腔,頓時掃去了一身疲憊,他們呼出一口濁氣,腦子似乎也靈光了一些。
陳薔薇贊歎不已,對着榕樹拍了好幾張特寫,又找了一個可以拍到全景的地方錄了一段視頻。
玩家們穿梭在鏡頭中,尋找着榕樹旁的神廟。
“找到了,在樹後面!”
泥土壘成的底座上,是一座四四方方不過半人高的小廟,廟頂蓋着一層朽木,細碎的裂痕蜿蜒至翹起的邊緣,青綠的生命在其上生長。
它盛開又凋零,年複一年周而複始,直至廟檐的紅綢不再鮮豔,星星點點散了一地,它終于結了一顆紅潤的果實。
那顆紅潤的果低垂,順着柔軟的莖葉伴在廟裡的神身側,清風徐過,莖葉晃了晃,沾上神明土塑的凡身。
風吹雨打四季輪換,神已看不清面容,祂或低垂慈目,抑或仰視青蒼,斑駁殘缺的身軀隻在這一方小廟,祂撚着指端坐泥台,靜看人間貪嗔癡怨,滄海桑田。
樹葉嘩嘩作響,又是一陣風起,廟前的紅綢融進風中,隻刹那遮蓋了神的面容。
“這就是他們說的神廟,這也太......”
“有點破敗啊,按理說這麼靈驗的神,不應該建一座輝煌的廟宇嗎?那些神佛的廟不都很壯觀的嗎,怎麼這個看起來這麼蒼涼啊。”
“蒼涼?蒼諒山的神看起來很蒼涼,感覺很合理啊。”
“啧,都什麼時候了,把你的冷笑話收一下,這一點都不好笑。”
其餘人被這冷笑話冷到了,默不作聲去神廟周圍找線索去了。
陳薔薇蹲了下來,把神廟旁邊的雜草清理了一些,目光落到無面的神明身上,她歎了一聲,翻出幾根香點燃插在了地上。
張尋逸覺得有意思,也要了幾根香,點燃先拜了拜随後擦插在地上。
“你有随身帶香的習慣嗎?我看你包裡還有很多。”
陳薔薇點頭:“嗯,以前出去找素材的時候遇見過一個大師,她說我常年去那些人迹罕見的地方,保不齊哪天就會出事,她就給我想了一個辦法,每去到一個地方,先四處轉轉,哪裡感覺舒服就在那個地方上幾根香,雖然我不知道有沒有用,但好歹能安心一些。”
霍觀突然開口:“方法是有用的,至少對于你來說很有用,那個大師沒有騙你。”
陳薔薇笑了一下:“是嗎?看起來我運氣不錯。”
霍觀往前走了幾步,張尋逸站起讓出了位置,他道了聲謝,取出一個被符紙包裹的紅布。
從布裡抽出九根嵌着金絲的香,點燃面朝神像拜了三拜,之後朝着四方各自一拜,等香灰落下在地上撒了撒,這才将九根香端端正正立在神廟之前。
陳薔薇簡直是歎為觀止,嘴角抽搐了兩下:“你這樣鄭重顯得我們有些敷衍。”
霍觀搖頭:“怎麼會?你我參拜的時候都是誠心,既然如此,就沒有敷衍虔誠之分,再者我是道家子弟,對于參拜一事,自然應該鄭重一些。”
陳薔薇對張尋逸攤了攤手:“好吧,我認同你的觀點。”
她拉着張尋逸又點了幾根香,學着霍觀方才的動作拜完,恭敬将香立在廟前。
她拍拍手,勾起一抹笑:“這樣就萬無一失了。”
張尋逸側身望着她,淡藍的眼瞳中,那道身影恍惚與過往的某個人重合,她垂眼默了默,揚起一抹笑:“嗯,這樣一來,在神的眼中,我們與萬千信徒再沒有任何不同。”
楚迪露出一個腦袋,好奇地看着地上的香,他看了眼顧亦憐,再看了看霍觀:“要不,我們也上個香?”
霍觀讓出位置:“可以啊,地方很大,還能插很多根香,如果你們沒有帶香,我可以——”
“不用了。”
霍觀循聲望去,榕樹下的掃地僧不知何時睜開了眼,正朝這邊走來,他後退幾步沒再說話,站在一旁看着掃地僧的動作。
楚迪也有點看不明白掃地僧為什麼突然出聲,或許與剛才那段啞謎有關?他撓撓頭,暫時放下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