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妄小兒!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莊主喝了很多酒,已經有些醉了,但他很有自信,也是,他成名已久,死在他手上的數不勝數,又怎麼會相信一個狂妄的小孩能傷到早已問鼎武學巅峰的他呢?
他瞬間沖了過來,刀尖所過幾乎劃出白痕,少女早已不見,于是他自然而然認為這個狂妄的小孩就像那些弱小平庸之輩,已經死在了他的刀下。
他還未轉身,陡然心口一痛。
匕首從身後刺入,貫穿他的心髒,隻餘一點刀尖送出,鮮血在上面搖搖欲墜,終于滴嗒一聲落在地面。
沒人知道少女是如何避過那一擊來到莊主身後,她的身法快到不可思議,誰也沒有看清,堂内死一般的寂靜,唯有莊主吃力的“喝喝”聲。
少女抽出匕首,失了生機的軀體就是一團肉,莊主倒了下去,鮮血攀爬過衣領,臉頰,浸潤他的發絲,他瞪大了眼,似乎怎麼也接受不了這個結果,聲帶撕扯卻隻能發出無甚意義的嚎叫,他咬着牙,瞳孔終于渙散。
少女靜靜等着,合上了他的眼,之後她站起來,再次握緊匕首:“接下來,輪到你們了。”
堂内聲音一時嘈雜,兵戈相撞的聲音,瀕臨死亡的聲音,求饒聲,腳步聲,哭聲,一切的一切交雜在一起,卻傳不出外面正在猛烈呼嘯的風雪。
半盞茶的時間後,少女擦幹淨匕首上的血,推門走了出去,冷冽的風瞬間湧入,冰涼的氣息沖淡了血的粘膩,呼嘯着帶走最後一絲溫度,徒留一片死寂。
少女輕吸了一口氣,雪似乎比來時更大了,她望着暗沉的天空接住了一片雪花,體溫瞬間将其融化,她收回手抹了抹幹燥的唇,添上一份潤色。
沿着小路去到了庫房,沿途早已遇不見一個人,她猶入無人之地,很快就将賬本翻了出來,又找來一塊布,将它們包好背在肩上。
少女踏出山莊,回身望了眼高處金碧輝煌的門匾,刀光閃過,門匾碎成無數塊掉落在地,頃刻又被雪掩埋,她走入風雪,拉了拉紗笠擋住了刺骨的寒風,沒有回頭,也從不回頭。
簌簌雪聲再一次響起,腳印落在地面,朝着遠方而去,風雪聲壯大到無與倫比,成了天地間唯一的聲音。
已是深夜,宮牆之中的某一處仍是燭火通明,紅燭換了一盞又一盞,桌案後的那個人卻依舊眉頭緊皺,怎麼也無法下定決心去休息。
連年收成不好,年初又遇到了百年難得一見的大雪,江湖之人更是時不時的比武切磋,暗戳戳地想要在南邊的戰事上分一杯羹,真是亂啊,太亂了。
皇帝疲憊地歎了一口氣,手邊的折子在燭火的光影中忽明忽暗,那是戶部尚書呈上來的,懇請他開放國庫,救濟萬民。
他苦澀一笑,國庫?難道不是那些江湖之人随意出入的後花園嗎?别以為他不知道那些人來了多少次,又帶走了多少東西。
眼下國庫已是所剩無幾,勉強維持軍事需要罷了,哪裡還有多餘的來救濟災民,天家顔面簡直是被那些人擱在地上踩,偏偏他隻是一個凡人的皇帝,做不到讓自诩仙人的他們敬畏。
武林中人最是團結,心高氣傲,要是殺一儆百,隻會給他們一個覆滅皇朝的理由,怎麼做都不能兩全,可是民生疾苦,等不得啊!
皇帝長長歎了一聲,難啊,太難了。
他靠在椅子上陷入了沉默,燭火的光逐漸黯淡,他垂着眼陡然聽到一絲聲響,輕地如同他的錯覺。
皇帝擡頭神色探究,未有動作便見一個包袱從天而降直直落到桌案之上,一旁的太監有着一口尖細嗓音,寂靜的夜裡分外刺耳:“有刺客!護駕!”
侍衛魚貫而入,警惕地盯着四周,等了許久卻沒見任何蹤影,皇帝默了一瞬,将包袱打開,裡面被塞得慢慢當當的東西滾了下來,他揮退太監的阻攔,撿起一本翻看起來。
隻一眼他不禁笑了起來:“你們知道這是什麼嗎?賬本,風雪山莊的賬本,它能出現在這,就說明那些人都死了。”
皇帝很快就想明白了裡面的彎彎繞繞,他不知道是誰将那些人殺死,但他知道,百姓們有救了。
侍衛們退了出去,皇帝大喜過望,一本一本地看着,最後一拍桌案,朗聲笑道:“好!真是太好了!傳朕旨意即日起收複領峰山,被奪去風雪山莊的東西也該物歸原主了!”
太監領命離去,這之後皇帝又召見了多位大臣,一直談到太陽升起,最後下诏将風雪山莊的東西三成充盈國庫,餘下七成盡數歸為赈災之物,哺養萬民。
少女一直在房梁上看着,靜悄悄的誰也沒有發現,直至聽到想要的結果,她才抽身離去,日頭初升的那一刻,她踏着朝陽入了一戶農家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