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燕矜與洛祁殊帶着受傷的二人回到營地時,不少好事的人已經裡三層外三層地圍住歸來的衛隊。包括葉晨晚擊殺了一隻猛虎的事,也不知何時傳遍了人群,多少人都伸長了脖子想看一眼老虎的屍體。
盡管葉晨晚現在疲倦得隻想回到營帳倒頭就睡,但她知曉現在還需去拜見玄若清,而且……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帝王營帳中,坐在主位上的玄若清把玩着今日春狩上獵得雄鹿新剝下的鹿角,似乎并不多關注此事,目光隻在葉晨晚與卓連賀兩人掃視了一圈便擺手,“回來就好,找禦醫好好看看傷,日後莫要這般不小心。”
看來玄若清隻把這件事當做一件尋常意外處理,但她可不想讓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遇上了這樣的倒黴事,還要當做意外自認倒黴對自己未免太過晦氣;讓布局之人全身而退,也未免對那人太寬容。
葉晨晚沒有退下的動作,反而一掀衣擺跪倒在地,“陛下,臣有事相告。”
看葉晨晚語氣鄭重,玄若清也知此事并不簡單,終于坐直了身子,“昭平,你說吧。”
“陛下,今日是卓校尉打獵時偶然發現一隻白鹿,追逐白鹿時卻意外被人推下山崖。而他呼救時被臣恰好聽見,本想救人,卻也踏入了陷阱,地面塌陷墜入山崖。但我們在崖下又發現了這瑞兆白鹿,竟有隻不知死活的白額吊睛大蟲想要獵鹿,好在臣與卓校尉全力殺掉護下白鹿。定是蒼天有意,讓我們遇上白鹿,将此等祥瑞帶回,護佑大玄福祚綿長。”
她字句流暢一氣呵成,語氣笃定眼神坦蕩,卻又做出為難神色,“可墜崖一事着實蹊跷,臣懷疑是有人刻意所為,在上林苑内行兇!此等賊人膽大包天,若是不能将其查出,不知何時何地,又敢行狂悖之事,萬一危及陛下,不堪設想!”
跪在地上的卓連賀聽着葉晨晚添油加醋的描述,也明白了她要做什麼。他心中暗歎這女人着實大膽,可他再愚鈍也不至于去在此時擋路,他也附和道,“陛下,昭平郡主所言句句屬實。臣也感覺自己是被人推下山崖的。”
一同回來複命的燕矜也開口道,“陛下,郡主所言的确不錯。臣帶兵搜救時,也覺得那山崖處的土地各外疏松,似有蹊跷,特地派人探查,發現确有人為的痕迹。這狂徒敢在上林苑行兇,現在甚至還有可能藏在春狩的隊伍中,事關重大,不得不查。”
話已至此,洛祁殊也不得不表态,“殿下,郡主與燕将軍所言皆有理,如此隐患,不能放過。”
玄若清的面色也肉眼可見地越來越難看,兩個摔下崖的臣子是小事,但葉晨晚所說戳中了他的痛點,兇手還極有可能躲在春狩隊伍中,甚至就在營地裡,危及自己,這就不得不防了。
營帳中安靜得隻能聽見呼吸之聲,玄若清良久摩挲着手中的翡翠扳指,終于音色低沉地開口,“來人,喚太子來。”
被喚入營帳的玄昳一頭霧水,他想今日春狩,自己成績平平,但也沒犯什麼錯事,不知父皇為何會找上他。踏入營帳的那一刻他看見神情嚴肅的葉、卓、燕、洛四人與表情陰沉的玄若清,也猜到了兩人墜崖一事顯然另有隐情。
“參見父皇,父皇有何吩咐?”
玄若清将事情簡單叙述給他,“此事,朕交給你來查。十日内,給朕一個交代。”
太子一聽這事,隻覺得毫無頭緒。可父皇難得交給他一件大事讓他去做,萬萬不能推辭。他心情複雜地跪下領命,“兒臣接旨,定将此事查個水落石出,不讓兇賊逍遙法外。”
葉晨晚暗舒一口氣,玄若清把她的話聽了進去,自己的目的好歹是達成了。正當她以為自己可以告退時,玄若清忽然開口,“昭平與文賀獵回的那隻白鹿,帶來讓朕看看。”
侍從忙不疊地呈上那隻包紮了傷口,通體雪白的祥瑞白鹿。盡管受了傷,這隻鹿仍然身姿挺拔,鹿角瑩潤,的确是難得一見。如此罕見之物終于哄得玄若清展露笑意,“不錯,不錯,的确是祥瑞。好好養傷,送進朕的異獸園内。”
不錯,這隻白鹿雖然還不知道是誰的,但到了她的手上,那就讓她借花獻佛。
玄若清的心情看上去終于好了不少,注意力放到了這次事件的主角上,“朕還聽說,昭平這次殺了隻老虎?”
“僥幸所殺,不足挂齒。”
玄若清坐在高位,俯視着下方跪地的女子,盡管她衣袍上沾染了血迹塵土,那紅衣卻仍然灼目。他想起久遠的記憶裡,她的母親也是如此,灼灼紅衣,豔勝牡丹紅蓮。不過比起葉珣那油鹽不進的倔強,葉晨晚眉目從來斂得溫順無害,看上去要比她母親好控制許多。
就這樣打量許久,他終于開口,“既然是你殺的,那就是你的能力。朕本來聽說,這次按獵物數量,魁首應當是燕矜,可這次晨晚不僅帶回一隻祥瑞白鹿,又還斬殺一隻猛虎,似乎更有含金量一些。朕更屬意魁首是晨晚,”帝王意味深長地看向燕矜,“燕卿如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