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了!”不知是誰說了這麼一句,一陣碎石滑落的聲音,章麓低下頭,隻來得及看見一個人形如破布一般墜了下去。
“砰——”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
章麓閉了閉眼,汗水流進了眼睛裡,蟄得酸疼,她緩了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睛,繼續往上爬。
還沒來得及攀岩的士兵,眼睜睜的看着流出的血液,白色的腦漿,扭曲的骨骼。這是昨晚還一起把酒言歡的兄弟,但現在,他甚至連他的半邊腦袋去了哪裡都不知道。
望崖,亡崖。
當夕陽浸透雲彩,陶言兄弟終于攀住了最後一塊石頭,匍匐在了崖頂。
章麓扯下半截袖子困在一根粗壯的樹枝上,用火折子點燃之後丢下了山崖。
飛速墜落的火光告訴了遠在南邊的李鶴霖,他們成功了!
蕭雷将水壺遞過來,說:“裡面有酒,别感染。”
章麓的目光落在他血迹斑斑的手上,搖了搖頭:“先給陶氏兄弟,他們傷的更厲害。”
坐在地上的陶言擡起了疲憊的頭顱,誠惶誠恐的說:“不用,我們都是糙漢子,這點傷不算什麼。”
“讓你洗就洗。”章麓扭過頭看了他一眼:“你們倆在這裡等着後面的人上來,我先去探探路。”
這一回,蕭雷沒再阻攔,他算是看出來了,這位新安縣主不是他以往見過的任何一類女子。
他們以前跟着淳王在邊關的時候,也遇到過武将家的女兒,也是各個英姿飒爽,可誰都比不上眼前這位。那些人都還帶着小女兒的嬌羞與柔情,面對王爺時一個個的都忍不住臉紅,王爺被圍的消息傳來時,一個個都指望着父兄前去營救,卻從沒想過自己領兵馳援。或許她們也想過吧,卻沒有那個本事。
章麓抽出長刀,劈開交錯縱橫的枝丫,不一會兒便看見了兩人高的城牆。這一道已經是青磚牆,一路連接到了山體上,附近沒有崗哨,最近的也在五丈之外。
悄悄貼近牆根之後,能聽到另一邊傳來的腳步聲,整齊劃一像是在巡邏,其中還夾雜着歡笑聲和女子的尖叫聲。
章麓冷呵一聲,悄無聲息的退了回去。
王羅海罵罵咧咧的從竹林中走了出來,坐在地上的哨兵擡眼看了他一下,嬉皮笑臉到:“王校尉,這是怎麼了?裡面的妞不可口?”
“呸!”王羅海黑着臉罵到:“什麼時候了,還想着玩女人,他媽的,一群畜生!”
“嗨,王校尉何必如此苛責,反正這獵宮都被咱們給控制住了,他們想玩就玩呗。自從那狗皇帝登了基,就對咱們這群府兵管的甚嚴,玩個女人都要被砍頭,兄弟們早就憋瘋了。聽說,裡面有雍貴妃身邊的人?傳言雍貴妃神仙容貌,她身邊的人肯定也不賴,嘿嘿。”哨兵無所謂的躺倒在草地上,嘴裡叼着一根草,享受着夕陽的青睐。
王羅海哼笑着踹了他一腳,問:“那你他娘的咋不去?”
“咱有老婆有孩子,肯定不幹這畜生事兒啊。咱都想好了,等這事兒過去,就帶着賞賜回老家去,蓋個磚瓦房,再生一窩胖娃娃,守着家裡的地過安生日子。這天下好不容易統一了,再也不用擔心戰亂,不用擔心過路的土匪打劫,可得好好享受享受平靜的日子。”
哨兵眯着眼,暢想着未來的幸福生活,說着說着,他突然彈騰起身,道:“正好将軍不在,咱們再宰頭羊吧?那羊圈裡的雖然沒有山裡的有嚼頭,但勝在油多啊,與其在這裡給他們這群人放哨,不如好好吃一頓。”
王羅海笑着“呸”了一聲,嘴上罵着小.畜.生.貪吃早晚出事,但心裡卻欣然同意了這個提議,然後像拎小雞仔一樣拎着哨兵飛快的往羊圈走去。
林子裡的歡笑和尖叫聲扔在繼續,一個小兵嬉笑着抓着一個少女的腳踝,想要将人拉過來時,笑聲像被突然卡住似的戛然而止。
“嗖嗖嗖——”數十隻利箭如暗夜幽魂一般精準的射穿了林子裡每一個兵将的喉嚨,原本還在尖叫的少女們猶如被掐住脖頸的小雞,沒了生息,隻剩一雙雙瞪圓的雙眼驚恐的看着翻牆而下的衆人。
章麓走到她們身邊,低聲道:“你們在這裡不許動,待明日一早自會有人送你們離開。但若敢有人不聽勸告離開這裡,或者發出聲音,别怪我心狠。”
衣不蔽體的宮女們飛快的點頭,聚在一起互相遮擋。
蕭雷給手下的人打了個手勢,小隊的人飛快出了林子。
待所有人離開,少女們面面相觑了半晌後,突然如餓狼撲食一般扒光了地上已死兵将的衣服,裹在了自己身上,将哭聲都憋在胸腔裡,洩憤般的拿石頭砸向他們,砸得血肉模糊,碎肉飛濺。
兩個小隊的士兵如黃蜂一般迅速四散,悄無聲息的搜索每一處角落。
“縣主,羊圈有兩個人,一個小隊長,一個哨兵,據他們說,常波被他府上的人叫走了,不在城牆上。”
“扒光綁了,生死看天。”
“是。”
章麓帶着人順着崗哨一路朝南摸到下一個崗哨近前,兩隊共八十七名士兵,如靈貓一般翻過栅欄,四十三把鋒利的橫刀、四十五張滿弦的大弓,在如血的夕陽中張開了他們鋒利的獠牙。
李鶴霖騎在馬上,握着長槍的手微微出汗,他的目光一刻都沒有離開望崖的方向,直到一個如喪鐘般的火光,在入夜的前一刻于望崖邊垂直而下。
李鶴霖的長槍直指眼前的城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