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麓将衣服側腰露出,讓李鶴霖看牡丹花瓣上的一抹暗紅,低聲道:“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抹上去的,我猜是一種與魇魂香很像的東西,有人故意引我出來。”
李鶴霖神色一凜,臉色瞬間陰沉的可怕:“要殺你?”
“不,我并不值得一個人如此大費周章的刺殺,應該有大圖謀,你還記得在大相國寺的書齋裡,被我拿走的那卷地裡志嗎?關于秋山的。被人翻過,又放了回去。”
李鶴霖攥緊雙手,渾身散發着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
章麓握住他的手,低聲問道:“還有别人一同随你來嗎?”
“除了老五和金吾衛,就沒别人了。”
“那就等他們追上來了,再一起回去。”
“為何?”李鶴霖蹙眉不解:“此地不宜久留,你這一路肯定也身心俱疲,需要好好休息一番。況且,将你丢下的四個金吾衛還需審問一番,我們不好在此耽擱時間。”
章麓看着李鶴霖認真的神情,意識到她的王爺是真的不懂這些人情世故,心中頗為無奈,隻能好聲好氣的解釋:“陛下定然因為金吾衛失職而惱怒,所以才會派他們來尋我,将功贖罪。若是最後我跟着你回去了,而他們卻不見蹤影,陛下會如何想?再說了,還是康王親自帶隊前來搜尋,到時候你讓文武大臣如何想康王?”
章麓拉着他的衣袖:“他們不會覺得是因為您的馬好馬快,隻會覺得是康王故意拖延懈怠,一旦流言起來了,它不會止于智者,隻會貶為兄弟之間的嫌隙。康王的舅舅乃西洲侯,與我父親同為一品軍侯。這流言最後定會牽扯到他們身上,甚至還會變為黨争。到那時,無論你們兄弟之間的感情如何,在外人的眼裡都是‘不和’,‘不和’就回有小人,有小人就有可能會壞事。”
李鶴霖看了看她,沉默了一會兒,說:“你想太多了吧?”
章麓無奈的看了他一眼:“多思總比少思好,反正也不着急回營地,先等一會兒。不論康王心裡怎麼想,隻要你先将面子功夫做好,在外人眼裡總會留下個好名聲。況且,我們還不清楚身上這香到底哪兒來的,對方的目的為何,還是小心為上。”
見她心意已決,李鶴霖也不想在這種小事上駁她,便點頭答應,命令墨雲騎原地紮營。
“你餓不餓?”李鶴霖問。
章麓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點了點頭:“有點。”
“盧康!”
“在!”
“帶人去打點東西來。”
“是!”
坐在篝火旁,章麓看着正在削柴火的李鶴霖,問:“聽父親說,高麗雖退,但與鮮卑的戰争還未結束,你此番提前離開戰場,會不會覺得遺憾?”
李鶴霖的手頓了頓,說道:“會,但是我是皇子,備受父皇期望,不可能一門心思隻想着打仗,總要承擔一些别的責任。”
章麓抱着雙膝坐在草地上:“你跟我哥肯定有很多共同話題。”
“章雲鋒?”
“對,我師傅是陸逍林,陸将軍的胞弟,上面有一個師姐和兩個師兄,師姐五年前戰死在了北甯關,二師兄是遼城關守備将軍之子,不會武,馬騎得也差,小時候總會從馬背上摔下來,師傅都快被他氣死了,說他蠢笨如豬。但他過目不忘、博覽群書,在謀略上無人能及,我們三個沒少被他算計。你聽說過遼城關守備‘三千兵丁退程筎’的故事嗎?”
李鶴霖點頭:“聽過,當時我還和母親在外東躲西藏,聽百姓講過這件事。當時高句麗王想趁前朝内亂,侵吞遼城土地,結果卻被遼城派出的三千守備軍打的屁滾尿流,最後隻能掉頭去打百濟。”
“沒錯,那主意還是我二師兄出的呢,那時候他才十三歲,哎,時間過得真快,他明年就要加冠了。”想到這裡,章麓神色忽而變得悲傷起來:“聽父親說,遼城關守備将軍戰死,也不知道二師兄現在怎麼樣了。”
李鶴霖瞧着她這幅模樣,心有不忍,便道:“我瞧着他還挺好的,就是我送你的那匹狼似乎不太喜歡他,總追在他屁股後面呲牙。”
章麓眨巴了兩下雙眼,笑到:“那是因為我哥剛戰死那段時間,我心情不好,他為了逗我開心,總搞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每每弄得我倆特别狼狽,麓風大概是記仇吧,對他總是多有提防,但不會真的傷害他。哎,我之前做的桃花絡子也不知道他們收到沒有,以後與你成婚,我便很難再見到他們了。”
*
此刻,營州城牆之外。
韋德海正在篝火前休息,悠哉的吃着烤肉。今日這仗打得漂亮,直把鮮卑人打得後退五十裡,自行讓出了甘藍城。
他心情頗好的哼着歌,看着一衆将士圍在篝火前,跳着戰舞。
這時,有個衛兵走過來,說陸将軍要見他。帶他過去才知道,原來是虞慶侯從長安寄來了一封信,言明了章麓被賜婚之事,還附帶了兩枚章麓親手做的桃花絡子。
韋德海拿着粉色的桃花絡子,眼淚在明媚的笑容中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