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咚——’的聲音回蕩在觀香堂,章麓和李鶴霖身側從天而降兩扇巨大的鐵門,将第一波箭矢全部壓在了鐵門之下,其餘的則被鐵門阻擋。
付瑜吓得直接躲在了茶桌底下,雙手抱頭顫抖不已。
其他縣令也有樣學樣,但總有不長眼的箭矢射中他們。
隻成赫冷靜的掀翻茶桌和椅子,擋在自己左右,拖着它們朝門口移動,試圖離開這間屋子。
由坐改蹲的雙竹朝着成赫甩出一截雞骨頭,正中對方額頭,直将對方打了個仰翻。又一截雞骨頭緊随而來,精準的命中成赫露出的脖頸的左側。成赫感到了一瞬間的窒息,下一刻便毫無意識的昏了過去。
刺客見一計不成,直接破窗而入,章麓以筷子為武器,一邊閃躲,一邊狠狠抽打着刺客持刀的手。
随着‘乓啷’‘乓啷’兩聲橫刀掉落的聲音,章麓彎下腰,撿刀的瞬間,右腿朝着腦後方向狠狠一踢,直接講劈砍過來的刀踢飛。瞬間起身,一刀架在脖頸後,擋住砍來的刀刃,一刀穩穩接住飛到半空中的橫刀,一個平滑的原地轉身,飛出的三道圓弧刀光瞬間劃開了四周所有刺客的脖頸。
血液噴薄而出,離章麓最近的付瑜被濺了一頭。
他已經驚恐到了極緻,叫不出來了。當一個刺客的刀鋒理他的頭皮隻有半寸時,也毫無反應,腥臭的液體從他的身下流出。
雙竹用雞骨頭擊開想要襲殺付瑜的刺客,翻身而下,一把拎起付瑜的領子,沿着立柱再次飛躍至房梁,剛将人放下,就聽到自家主子的聲音:“别把他放我頭頂!”
雙竹低頭看了一眼,腥臊的液體淅瀝瀝的從房梁滴落,他默默的轉移了一下位置,改到了三皇子的頭頂。
李鶴霖:“……”默默的換了個位置。
“主子!”蕭雷突然跑了進來,後面跟着原本呆在軍營裡的程衛昭等人。
很快,幾人便将所有刺客都抹殺幹淨。
李鶴霖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皺,看向程衛昭:“營裡有人鬧事?”
“不是。成赫的兒子被人劫走了!”程衛昭臉色難堪的說道。
盧康瞪大了雙眼,道:“程世子可是文武雙魁,居然有人能從你手底下将人搶走?”
程衛昭也沒想到,他跪在三皇子面前請罪道:“殿下,是屬下失職,請殿下責罰!”
李鶴霖的目光落在刺客的身上,若有所思:“成赫其他的家眷呢?”
“全死了……”程衛昭咬牙切齒道。
李鶴霖點點頭:“起來吧,此事不怪你,他們有備而來。”
盧康想要說什麼,被李鶴霖制止。
他朝盧康等人交代道:“德州平原郡司馬付瑜及下屬所有官員刺殺皇子,意圖謀反。去搜司馬府和四縣縣令府邸,其他官員全部抓起來,家眷圈進府中嚴加看管。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進出!違者,一律按同謀論處,殺無赦!”
“是!”
一群人來的快走的也快,李鶴霖與章麓去了書房。
房中隻有兩個人,雙竹站在門口,章麓問:“你猜猜是靖國公、安國公還是西洲侯?”
李鶴霖沉默着。
直到一盞茶飲了一半,他才啞着嗓子開口:“崔家有一位太後,安國公不會這麼傻,靖國公的可能性更大,畢竟這條線上他也是既得利益者,隻是我們沒證據。不過,付瑜是安國公提拔上來的人,崔環不可能完全不知情。”
章麓從袖中抽出一張紙遞給李鶴霖:“景滄節度使派來的人找到了兩個證人,一個是前東郡司馬,一個是武定縣司簿。這兩人在安國公和靖國公管理德州時,無緣無故失蹤,其實一直被關在平原郡的一處地牢。”
這一次,章麓沒有選擇自己去見這兩人,而是将事情告訴了李鶴霖,由他出面處理。
待李鶴霖離開後,雙竹有些好奇的問:“為何不告訴他這是咱們自己查出來的?非要借用容叔的名頭?”
“解語樓不能放在明面上。”章麓道,“我現在需要的是信任,而不是明晃晃的亮出底牌。”
*
墨雲騎的行動速度非常快,平原郡監牢第一次迎來了一群衣着光鮮的‘貴族’。
監獄裡的罪犯紛紛抓着牢門,努力的朝外伸着脖子,試圖看清每一位‘貴族’的臉。直到他們看到楊懷廣、付瑜還有四縣縣令中唯一活下來的張賀成時,全都七嘴八舌的讨論起來。
沉悶的監獄瞬間變成了菜市場,比早市上吆喝的攤販還要熱鬧。
“三皇子殿下非常貼心的給你準備了豪華單人間,希望你能在裡面好好反思己過,将功贖罪。”程衛昭臨着付瑜的領子,将人丢進了滿是血污、糞便、老鼠、蒼蠅的牢房。
這間牢房是離刑訊室最遠的一間,卻關押着所有被刑訊逼供的‘犯人’。以前,付瑜很喜歡這種像拖野狗一樣拖着‘犯人’環遊監獄一圈的行為,這能為他活的無限的樂趣與爽快。
讀書好又怎樣?高中進士怎樣?在京為官又怎樣?
到了平原郡就得聽他付瑜的話!讓他跪就得跪,讓他死就得死!即便是皇帝來了也要怕他七分,也得給我縮着脖子!
可現在,這裡是付瑜最害怕的地方,他怕三皇子也這樣對待他,那麼誰也救不了他,誰都救不了他!
相比已經快要瘋掉的付瑜,被一盆冷水潑醒的成赫就顯得鎮定的多。
他抓着牢門上的欄杆,伸着脖子,用難以置信的語氣大喊道:“臣冤枉啊!”
“呸!你冤枉個屁!”隔壁監牢的人朝他吐了口吐沫,大喊道,“抓的好!你這種壞到骨子裡的貪官,就該被抓緊來!”
“就是!打死他!打死他!”
其他幾間離得近的牢房傳來附和聲,‘打死他’的口号回蕩在陰暗的監獄之中。
成赫沒管他們,依舊沖着離開的士兵喊到:“我是朝廷命官!三皇子不能這麼對我!就算認為我有罪,也得由刑部來審理,他不能濫用私刑!”
成赫的幾句話沒有将士兵呼喚回來,倒是提醒了付瑜。
他是朝廷親封的從四品官員,按律必須将他移交給刑部。刑部有安國公的人,定然能将他保下!他們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他死了,崔家的那些隐私就要被公諸于世,安國公必須保下他!就算日後再也無法當官,但替衛王府經營了這麼多年的人頭生意,定然還需要他的門路,肯定會保住他的!
到時候,他已然可以過富貴日子!他已然可以前呼後擁!受萬人敬仰!
付瑜的腦子逐漸恢複清明,開始高速轉動起來。
成赫知道那些士兵不會回來,便不再叫喊,而是找了塊勉強算是幹淨的地方坐下,思考對策。
三皇子定然是察覺出來了些别的東西,不單單是德州的官吏在算計他,還有其他人……甚至查到了實證,否則不會如此有恃無恐。
而他身上唯一的‘污點’就是别院窩藏了王武這個罪犯,但這對于他來說并不緻命,三皇子沒理由殺了他。等兒子被救出來,三皇子一定第一個就懷疑他與刺客有勾連,聲東擊西,足夠讓他這些年的經營重新蟄伏起來等待新的時機。
或者,他可直接将靖國公經營的‘百雀樓’賣出來,那裡可是實打實關過許思政的一雙兒女,反正那個假許清月的任務已經完成,她死不死的都沒有關系。這是那些前朝世家留下的‘遺物’主子也不在乎,拿出來栽贓靖國公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從泰安帝登基以來的處事就不難看出,他不想被那些爛到骨子裡的世家綁住手腳,定然會很喜歡這份禮物。三皇子為了從‘百雀樓’中牽扯出更多的世家,抓住更多的把柄,一定會留他一命。
到那時,他就安心做三皇子的一條狗,替他指路。隻要活着,就不愁沒有翻盤的機會。
至于他在德州做下的這些事,他自認收拾的非常幹淨,不會有人查到他的頭上。
他從始至終,都隻是一個被付瑜威脅的可憐人罷了。
想通這一切,成赫的心終于安定下來,坐在地上閉目養神,靜待三皇子的到來。
*
李鶴霖駕臨平原郡監牢時,已經是深夜。
他直接走入刑訊室,坐在盧康搬來的椅子上。
最先被帶進來的是張賀成,他一眼就瞧見了三皇子坐着的金絲楠木太師椅,眼皮一跳。
這把椅子他太熟悉了,付瑜每次見他們,坐的都是這把椅子。用金絲楠木這種貢品做椅子已經非常高調了,他居然還嵌滿了佛家七寶,華麗麗的想不注意都難。
成赫一被放開,就涕泗橫流的跪在地上表忠心,各種毒誓發了個遍,除了對兒子管束不嚴外,其他都是被付瑜拿捏把柄逼迫的!他願意将付瑜與‘百雀樓’的勾連證據交給王爺,将所有家财盡數交出,永遠退出官場,甚至可以離開大梁,再不踏進中原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