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正麒沒什麼好臉色,當初他看不上這小子,如今也沒因他的家世多看幾眼,隻是事已定局,他也無可奈何,“先回公府,你先去看看你嶽母。”
顧行海攬過安振玄的肩,“何夫人在後頭那輛馬車,我帶你去見見。”
走開了些,安振玄才道:“海大舅,外公他們呢?我收到的名單好像沒有南安侯府的,我以為你們還沒來。”
顧行海摸摸鼻子:“說來話長,此事晚點再說,你先去見何夫人。”
後車簾子被硯清打開,何詠芳抱着娃在裡頭,安振玄忙見禮,“嶽母,舟車勞頓,辛苦了,小婿接你們進宮,隻是方才嶽父說要回公府。”
何詠芳:“那便聽他的,後頭,章太後,你命人注意些,也随我們先回公府。”
安振玄點點頭,接人進城,讓人安置其他官員,親自送越國公等人回府。
路上他與顧行海騎馬并行。
“海大舅,為何外公他們沒随你回來?”
顧行海無奈歎氣:“惱我了。”
南安侯以忠君立本,知道顧行海協助藍正麒逼宮後,大為震怒,一氣之下,将顧行海逐出家門,險與越國公一派決裂,後事已成定局,曆來換君不換臣,他也隻能接受,隻是顧行海此等膽大包天的行徑,縱使有從龍之功,哪個帝皇又能不忌憚,是以南安侯幹脆将顧行海分家出去,榮辱無關。
安振玄安慰道:“海大舅,沒事的,外公心軟,你看,我娘當初不也被逐出家門嗎,外公不還是心軟想讓我回來,過不久他就會原諒你的。”
提起陳年舊事,顧行海氣得直敲安振玄的腦袋,“她那是逐出家門嗎!她不私奔,誰舍得讓她出去!”
“是是是。母債子償,我替娘給你們賠罪。”
回到公府,藍正麒就閉門不見人,安振玄隻好來陪何詠芳,他抱着小妹妹不撒手,很是稀罕,硯清見了止不住笑,“姑爺這樣稀罕,怎麼不生一個,咱夫人可念叨着抱孫呢。”
安振玄:“哎,這不是有一個,後來又沒了嗎。”
硯清自知說錯話,何詠芳便讓她下去泡茶。
“你們還年輕,不急于一時,靜兒國事繁多,你多替她操些心。”
安振玄:“我是不急,有妹妹就好了,嶽母,你們怎麼不入宮呢,陛下定想常伴你們左右,好不容易一家團聚。”
何詠芳:“在這住習慣了,南下時也不自在,還是在公府自在些,何必進宮。”
“哪有太上皇太後住宮外的。陛下說了,想讓章太後也回宮,有你們在,便宜些。”
“靜兒想讓章太後入宮?”
“這是自然,章太後大半輩子都在宮中,總不好臨老沒個去處,陛下後宮空懸,但大小事務還缺人來主持,嶽母心疼她就進宮幫幫她呗。”
正說着話,硯清走進來,“太太,陛下來了,這會兒子在書房同老爺說話呢。”
何詠芳指着安振玄,“你去吧。”
安振玄抱着妹妹不撒手,“我把妹妹帶上。”也不等兩人反應就走,何詠芳搖搖頭,“像什麼樣子。”
硯清:“姑爺這是疼二小姐。”
安振玄去到書房門口,就聽見争吵聲,他朝門口焦急不安的随從招手打聽,随從還未答話,門内瓷杯摔在地上炸開,竟鬧得不可開交,安振玄顧不上什麼,掀開簾子,隻聽父女一人一句争吵。
“我是你父親!”
“我還是這天下的君主!”
他的海大舅站在一旁,左右不是,見了他忙迎上來,手方拽住他的胳膊,懷中的孩子便大哭起來。
藍正麒瞪着他,“你把孩子帶來作甚!”
安振玄也不好解釋,抱着孩子哄,奈何妹妹不給面子,哭聲越來越大,小孩子情緒直白,哭得撕心裂肺,直像死了爹娘。
藍靜:“想是餓了。”
顧行海:“抱下去給奶娘啊。”
奶嬷嬷沒跟來,門外随從忙去叫,安振玄無法,隻好要抱孩子下去。誰知藍正麒突然道:“把孩子給我。”
孩子到了藍正麒手中,不知他怎麼哄的,孩子竟漸漸止了哭聲,奶嬷嬷進來,他也隻是揮手讓人下去。“方喂過,鬧脾氣罷了。”
顧行海:“你帶的多,這孩子還就聽你的。”
藍靜有些詫異,藍正麒從來不帶孩子,沒想到會如此寵愛小女兒。
見氣氛緩和,安振玄道:“嶽父,靜兒也是一片孝心,接您和嶽母入宮,于情于理都是應該。你們若在宮外,那不是讓人說閑話,靜兒也會擔心。”
藍正麒:“那就把你母親接進宮,免得我礙你們母女的眼。”
藍靜:“也好,免得你對我的國事指指點點。”
“放肆,這就是你對父親說話的态度!早知今日,當初我就該把你打死。”
“你有本事現在把我打死,朕現在是皇帝,我看誰敢!”
“好好好,我這小廟容不下你這尊神仙,陛下從哪兒來打打回罷。”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安振玄忙拉住藍靜,“小祖宗,少說兩句。”卻見藍靜臉色不對,臉刷白,唇發青,他搭脈上去,被其甩開,容不得任性,安振玄硬拽住她的手,取出藥丸給她吃,“靜兒,靜心!”藍靜不耐煩推開他的手,還想同藍正麒争執兩句,突然感覺體内血氣上湧,她青着臉留下一句,“父親好好想想罷。”
轉身推門而去,安振玄緊随其後,方一出門就見藍靜用帕子捂着嘴,他上前去拽,隻見帕子一片紅,藍靜用帕子另一面抹幹淨嘴。
安振玄低聲急問道:“怎麼又吐血了!”藍靜搖搖頭:“回宮再說。”
二人顧不上其他,匆匆回宮,誰知書玉在宮中等着他們,安振玄見了就知有事不好,第一次出言阻止,“長公主今日無大事便先回去吧,陛下今日身子不适,有事明日早朝再說。”
藍靜:“沒事,你說罷。”
書玉猶豫了下,終是道:“左相和段狀元定親了。”
藍靜心中大駭,一股氣湧上,頓時兩眼一黑,軟了下來。
“陛下!”
“靜兒!”
“好孩子,好孩子,我這還有件喜事要告訴你。”胡國公虛扶起段小妹,引她往内室見人。
任誰也想不到,方才還在放榜牆處此屆的主考官文奇竟然來到胡國公府。
段小妹又驚又疑,她是見過文奇的,在徐州的時候,為藍靜伺墨,文奇常與藍靜商讨軍事政事,偶爾還探讨詩書,此時段小妹就能說上一兩句話,文奇甚至指點過她一二,但也僅此而已。
如今,他卻說來娶她。
怎麼天下的好事都讓她撞上,能以女子身份參與科舉,還有幸得了個狀元,一國宰相就向她求親,皆是從古未有,她原本不過是落沒家族的女孩,家中兄弟姐妹多,父母無能,投奔國公府,攀附權貴,不受重視,因讀過幾年書,便成了家族中的棋子,被派去藍靜身邊,像藍靜這樣的軍閥,胡國公都各自派過去不少人,世族龐大,便是靠左右逢源,博得生機,這才是段氏一脈經久不衰的秘訣,偏生她靠着陰差陽錯的契機,一步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