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靜見過這個眼神,在穗華以死迫他入局那次,明知被利用,他也甘之如饴。她便知安振玄要做的事她不會認同,但她仍舊說不出拒絕。
不多時,小潤帶着秦禮等人趕到,他們不敢從正門進來,特意繞了路。
秦禮等人按計劃本就是武林大會趕來和他們彙合的,藍靜知道此事,他們明明隻需要在山下等候,卻偏偏大費周章上山。
彼此打了照面,小潤頗有些心虛,他瞞着藍靜聽從安振玄的指令行事,擔心藍靜因此怪罪他,見藍靜沒發難,他才松口氣。
“時候不早了,得趁天亮前下山,姑娘,我們動身吧。”
秦禮等人分隊防備探路,有兩人弄來了簡易擔架,将孟虎放了上去,一副要帶着孟虎一起走的樣子。
“你們搬動他去哪裡?”
秦禮:“不是要帶下山?”
藍靜看向安振玄,對方有些心虛躲開她的質問,小潤道:“姑娘,待下山後姑爺會同你交代的,事不宜遲,我怕會打草驚蛇。”
藍靜算是看明白了,安振玄與小潤達成某種協議,他們兩個聯合起來共同‘對抗’她。
之後衆人動身,藍靜沒再說過一句話,皃兒看出藍靜的不樂意,朝安振玄吐了吐舌頭,挽着藍靜的手一邊走。
一路上皃兒似乎打開了話匣子,同藍靜說着這幾年發生的事,在樟寨的記憶很痛苦很孤獨,學會控制蟲子後,她也有去過其他地方,甚至她找到了回榆寨的路回過一次,躲在樹後頭看黑哥兒看阿媽他們,隻是每一次她都很快回到樟寨,似乎飼身喂蠱後,她也成了蠱蟲的一部分,早已習慣與蠱蟲生活在一次。
秦禮等還沒習慣皃兒的風格,仍不住道:“小姑娘,能别說什麼蟲卵蟲穴嗎,大半夜的聽得人瘆得慌。”
“我又沒讓你聽,你偷聽還有禮了。你也想嘗嘗我蟲子的滋味?”
“……我就随口一說,姑奶奶,您繼續。”
晨光熹微,衆人終于下了山,秦禮早就備上馬車,林義等人他也事先安排人去接應,雙方約定在衮州州城想見。
上了馬車,藍靜早已堅持不住睡了過去。
待再次醒來,還在馬車上,安振玄在她身旁不知搗鼓什麼,他轉身的一瞬,藍靜看見他手裡是巴掌大的琉璃瓶,瓶裡是紅色的液體。見藍靜醒來,他下意識将瓶子藏在身後。
“我都看見了,你藏什麼,拿來我瞧瞧。”
“沒什麼,我搗鼓些小玩意。”
藍靜不理他辯解,直接奪過琉璃瓶,未瞧兩眼,安振玄又搶走,可她已經瞧清楚了。
“誰的血?是孟虎的?你取他血做什麼,研制什麼,給誰研,給我研制的?”
“你想多了。”
“這東西不是用在我身上?早晚都瞞不住,你還不肯同我說實話?”
藍靜再三逼問,安振玄終究敗下陣來,他将琉璃瓶放到藍靜面前。
“這是孟虎的血,在他說了他吃下斬龍草的種子後,我就有這個想法了,你還記得你中毒後,血液裡含毒,五内焚和斬龍草相互依存,既然五内焚的毒性會滲透在血液裡,斬龍草的藥性應該也會滲透在血液裡。”
“你讓我喝他的血?太惡心了,我不要。”
“不是飲血,是換血。”安振玄打量着她對此不太抗拒,不免放下心來,如往常那樣同她探讨研究,“我在師父的小紮裡見過,有見過秘術換血的陣法,這個陣法不難,我研究幾日應該能畫出來,隻是要算好時候地方,天時地利人和,方能成事,七天後子時正适宜,地方也正好能趕上……”
藍靜冷笑一聲,“是秘術還是禁術。你師父給你的那些書中,有不少禁書,你還拿來給我瞧過,我們不是還探讨過禁術的可行嗎?施行禁術,是要付出非常代價。”
安振玄心冷了下來,他轉過身歸攏箱子,“秘術也好,禁術也罷,隻要能救你,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可我不想。”
“我不想成為當初的谟羯大巫。為達目的,肆意殘害奴隸的性命。”
“谟羯大巫傷害的都是無辜奴隸。孟虎把持白虎山多年,不事生産能把白虎山建造如今規模,必定另有他謀,說不定,他所得是殘害了不少衮州百姓……”
“所以隻要找出他的罪過。就能心安理得的以他命換我命。”
安振玄突然暴怒,“那有如何!孟虎都一百二十六歲了,活也活夠了,就當死前做件好事,他受過師父恩惠,就當還師父恩情。”
“你師父沒有欠我,何況他還幫我們保住安安,活得久不是孟虎該死的理由。”
“為什麼!為什麼你總是覺得任何人的命都比你重要!你明明……”他不禁落下淚來,藍靜歎氣,他怎麼總愛哭。她伸手去為他拭淚,被他下意識打掉手。
正當二人愣怔,馬車外頭傳來聲音,簾子被人一把掀開,一個身影躍了上來。“姑娘,你總算醒了。秋蘿好想你。”秋蘿抱住藍靜,安振玄早已背過身去。“你睡了一天一夜,姑爺不讓我近身伺候,怕我打攪你,也真是的,我都伺候姑娘多久了,我個姑娘家難不成比不上姑爺這個爺們兒?”
藍靜觑了馬車外一眼,才驚覺竟過去了一天,安振玄怕是早已心急如焚才輕易動怒。
“你們聊着,我下去看看。”
秋蘿道:“姑娘你又氣哭姑爺了?”藍靜道:“怎麼成我氣他了,就不許他氣我。”秋蘿歎氣:“我還不知道他,姑爺成天見誰都樂呵呵,也就姑娘能動他心,姑娘也該體諒體諒姑爺才是。”藍靜想要反駁,卻又無從說起,“你個丫頭反倒說起我來,不是說生了嗎,把你家小子帶來我瞧瞧。”
秋蘿頓喜,“是了,我都忘了這茬。”她掀開簾子朝外頭喊:“當家的,把崽子拿來,讓姑娘看看。”一時,竟是小潤抱着湖藍色的襁褓而來,身後跟着洪生。秋蘿連忙抱過孩子奇道:“怎麼是小潤爺你抱來,秦禮這懶漢。”
小潤道:“秦侍衛要帶隊,我閑着也是閑着。”說罷,他瞄了藍靜一眼,方要開口,藍靜道:“正好,你不是同你家姑爺有事辦嗎,他方下馬車,你去找他罷。”小潤臉煞白,他當即要跪下,“姑娘,我……”。藍靜冷聲道:“現在去。”
小潤黯然離去,留下洪生,“幹娘……”,洪生想說什麼,藍靜冷冷看着他,他忙低頭:“看,弟弟,多可愛,他剛才還朝我笑。”
秋蘿把孩子給藍靜看,藍靜摸了摸襁褓,沒敢上手抱,秋蘿輕聲道:“姑爺和小潤爺心是好的,隻是男人心粗些,他們内裡自有一番自己的道理,我當家也常好心辦壞事惹我氣,說開了便好了。”藍靜不搭理這番勸解,秋蘿隻好道:“我家崽子還沒起大名,姑娘可願賜名?”
藍靜一頓:“我命不好,胡亂起名,反倒耽誤了孩子。”
“姑娘何時也學得這般自怨自艾?”
藍靜不禁自嘲歎笑,“那就單名遂,萬事順遂的遂。”
“遂遂,遂兒,真好聽,謝姑娘賜名。”小嬰兒嗜睡的很,白嫩的小臉同瓷娃娃一樣,不哭不鬧,三人看着就安心,秋蘿把孩子遞給藍靜,“我累了,姑娘也替我抱抱呗。”藍靜隻好接過,沉甸甸暖暖的,她的安安若活下來,這會兒該會走了吧。
“我和當家是等農娘和水霧姑娘來了才離開善堂,許是農娘想通了,她沒有再蒙眼裝瞎子。”
洪生搶言道:“李叔已經啟程去找水霧姐姐了。”他一臉狡黠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他們都在打賭李叔能不能追回水霧姐姐,我賭半個月,幹娘你說呢。”
“喜歡賭?我同你賭,輸一回剁一根手指如何,你想賭什麼,我舍命陪君子。”
洪生正色道:“到了念書的時辰了,娘,我先回去了,不然一會老師又來找我了。”說罷招呼馭馬的侍衛停車,慌不擇路地險些撞門框上。
秋蘿看着樂呵,“生少爺還是這麼皮,也就姑娘和小潤爺能治他。”她又道:“還有一事,姑娘可知最近徐州出了一件奇事兒。此事已傳到南邊,還是太太那邊給我們送的消息,徐州出了個金鳳凰,據說,是先帝流落人間的孩子。年紀比先太子還大一年,說是太後入府前有的,按理說這等捕風捉影的事不該有人信,可做擔保的是梁國公的長子烏提,自梁國公死谏後,梁國公府便遷址回老家徐州,那所謂的金鳳凰便是烏提發現的,他曾見過先皇的奶娘,跟在‘金鳳凰’身邊的就是先皇的奶娘,也不知他們從哪兒找來的,七八十歲的老奶奶都給他們找出來。偏生這奶娘就是在太後入府前無故告老回鄉,老家偏偏也在徐州。如今在梁國公府的支持下,這‘金鳳凰’招兵買馬,已在徐州自立為王,還宣稱,立嫡立長,他比瑾帝更有資格登上皇位。”秋蘿把何詠芳寫給藍靜的信給她看。
南軒轅對這個冒牌貨更為警惕,因當初被厲帝攻破汴梁時事情發生太突然,随太後和瑾帝來南邊的臣子以越國公府和南安侯府為主,雖後來陸續南遷了不少老臣,但四公中,仍有燕國公和胡國公留在汴梁,可以說北軒轅除了皇帝得偉有所微詞,南軒轅比不上北軒轅以百官為基礎的原有官僚系統。如今又來了一個更為‘正統’的皇帝人選,對南軒轅是巨大的沖擊。
書玉長公主:“時機到了,她該回來了。”
何詠芳撫摸着肚子對藍正麒道:“老爺,蒙穩婆說,我這胎極可能是男胎,我們該為孩子早做謀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