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爪直取心髒而去,利劍挽花,刃鋒豎擋,流水劍卡在五指鐵爪間,紫鏽指節細看,由上百個細小而精緻鐵圈層層摞疊,讓所戴之人如戴無物,靈活自如,卻堅韌不摧,刀槍不入,謂之鐵手。
萬柔從小練功,從會走,就一直練鐵手,其功力本就勝同齡江湖人幾分,因其功法在手,比之一般用武器之人劣遜武器之短,按理遇長兵器者難近其身,所以鐵手門功法苦練步型,身法詭異,無論李刀怎麼進攻她都能以爪擋之,無論李刀怎麼退防她都能近身攻擊,數十回合下來,李刀已見劣勢。
藍靜托腮看戲,安振玄掰着桌上的果喂她吃,她邊吃邊點評,“玄哥哥,你看這萬柔的身法像不像你家的狸步。”安振玄瞄了一眼,還未回話,一旁的林義正喝茶,聞言噴了出來,很是失禮。藍靜嬌俏躲靠到安振玄身上,“你做什麼!都噴我身上了!”
林義抹了抹臉,面無表情看台下,學着陳傑的語氣腹诽,妖女,又要整什麼幺蛾子!
青展風不熟識藍靜的作風,他雖見過藍靜行事風格,但想着女人再要強對着自己男人還是嬌柔些,不覺她是在作戲。
“藍姑娘,我兒子你帶去哪兒了。”
“兒子,誰是你兒子,那是我兒子。臉皮也是夠厚的,你養過一天嗎,你妻一死你就将人兒子棄養,現在我養的人模人樣的你又想要回去,青龍幫幫主就是個厚臉皮老頭,丢臉丢到武林大會,不愧是四大門派。”
青展風拍桌而起,“黃口小兒,你說什麼!”
孟虎起身按住青展風,“青幫主莫動怒,藍姑娘年輕,言語不得當,你是長輩,多擔待。”青展風被肩上不容拒絕的壓力硬生生壓了下來,孟虎表面雲淡風輕,手指幾乎要掐碎青展風的肩膀,青展風暗地調動内力與之抗衡,不過片刻,他便覺得體内真氣紊亂。
“啪!”一掌拍扁桌上肥嫩小蟲子。“什麼玩意兒,咦!”藍靜甩了甩手,試圖甩掉手心黏膩的感覺。安振玄拿出手帕給她擦手。
桌上蒼翠的小蟲子砰地漲回圓鼓鼓的樣子,屁滾尿流地越過林義爬回皃兒的指尖,“玩玩而已,靜姐兒,好兇啊,把小綠都吓壞了。”
那頭鬥氣的兩人人停下手來,兩人不知,在被藍靜拍蟲子吸引的一瞬間,兩條微不可見的小蟲子從他們的後脖子竄進體内。
萬柔一爪子劃傷李刀的後背,五道血傷猙獰淋漓,深可見骨。
李刀吐掉一口血,眼神變得陰狠,“他爹的,老子再讓你。對戰中,生死自負的吧。”
“哈哈哈哈,小子,說大話,可是要掉大牙。”
話音未落,淩冽的劍鋒襲來,比之方才,殺氣洶洶,每一招都是朝她死門而去,一開始萬柔還遊刃有餘,不到三十招,她已經擋不住了,流水劍劃過她的左手手腕,挑短手筋,剛勁的鐵手瞬時軟了下來,又一劍刺來,她右爪鉗住劍尖,反手甩開。
李刀翻身淩空一點,止住即将飛落場外的身子,借力再次奔向萬柔,左手劍法——赪尾破
勢不可擋的劍鈞砍向萬柔面門,李刀突然一滞,從空中重重摔在地上,萬柔大笑:“發作了。”她突然迅速解開左手爪套,化作暗器,摔向李刀,李刀反劍擋飛爪套,下一瞬,萬柔右爪已經襲到他面門。
【躲不開了】
千鈞一發之際,李刀竟不躲反進,在鐵爪幾乎插進他五竅之際,他側頭躲過,爪鋒劃破他的眉角,血條流下,染紅他的左眼,李刀一口咬住萬柔的手腕,收回的長劍,從其腋下又下往上劃,流水劍如遊龍般在她腋下關節繞着手臂輪了一圈,整齊割下一整段袖子,李刀一腳踹飛萬柔,萬柔整個人飛了下台,右手袖子受外力脫落,露出整條手臂,肩膀有一圈細小的血痕。
擂台上,李刀單着一隻眼,嘴裡叼着萬柔右手上的鐵爪手套,流水劍‘铿’地一聲插在他腳邊,入地三分。
毒氣攻心的李刀再也支撐不住,跪了下來。
孟虎:“鐵手蜘蛛,難怪叫蜘蛛,原來鐵手上還有毒。”
“流水劍對鐵手蜘蛛,流水劍李刀勝!”
小潤走到萬柔身旁,将她扶起。
“還請萬娘子交出解藥,讓我給李少俠解毒。”
萬柔本是勝券在握,眼看就要奪得魁首,誰知還是輸給李刀,面子上過不去,她冷笑:“我的毒,無藥可解。”
小潤盯着她光溜的臂膀,“他是留情了,他若真下死手,斷的就不是你的衣袖,而是你這根手臂。”
萬柔咬了咬牙,“找幾條血蛭,連毒帶血吸出來就行,隻是被鐵爪所傷的傷口覆蓋他全背,等把毒吸出來,血也吸幹了,所以我才說,我的毒,無藥可解。”
“哎呀呀,李刀死了,那我是不是就不戰而勝了。孟老頭,快把獎品給我罷。”
皃兒正辛災樂禍,被藍靜一巴掌拍到腦袋上,“别鬧,去救人。”
皃兒扁了扁嘴,還想鬧脾氣,藍靜道:“快去,要赢就在擂台上赢,你又不是打不過他。”皃兒轉念一想,自覺有理,蹦跳上擂台。
孟虎:“天色已晚,流水劍客又重傷不便于行,最後一場決賽,便安排明日,諸位,還請随山門弟子,歇息客舍。”
衆人經曆今日這場大會,情緒激昂,對孟虎的話很是信服,又見他安排妥當,白虎山的口碑今日算是傳開了。陸續又來了不少放棄鐵索改繞山而來的江湖人士,這些人本抱着湊個熱鬧不算白來一趟的念頭,沒曾想,最後一場決賽竟拖到了第二日,他們還能在山上歇息一晚,養足精神第二日觀賽,趕早不如趕巧。
孟虎親自來請安振玄幾人,“安師兄,我安排你和你的朋友入住東院如何,我所住的東院還有幾間空房,人多嘈雜,還請師兄多擔待。”
孟虎毫不避忌在場幾人,小潤等人聞此皆詫異不已。
“多謝好意,我幹兒子在那邊的客舍,他朋友過索橋的時候受傷了,給我們就近安排便可,也方便我們照看傷者。”
“也好,李少俠這邊若需什麼藥隻管同我說,隻要白虎山有的,我都不會吝啬私藏。”
“多謝孟山主。”
孟虎笑意盈盈去安排其他人,見石藝正打算領青龍幫等人,便迎上去,親自安排。
這頭皃兒觀察李刀的毒,又是搖頭,又是歎氣,“我這倒是有能汲毒的蟲子,可鐵蜘蛛說的對,傷口太大了,等我把毒吸出來前,他就失血過多死掉了。”安振玄上前,封住李刀幾個穴位,“現在可以了,中毒時間不長,毒未攻心,你快些動作,還能救下來。”
皃兒便不再推脫,張開嘴,喉嚨裡發出奇怪的振響,不多會細細麻麻的螞蟻大小的褐色蟲子從她嘴裡爬出來,跳到李刀背上,順着傷口爬入體内,深入血液,待吸成指頭大小,再爬出來,重新跳回皃兒口裡,攀爬中留下一條條猩紅的血迹,就像皃兒是吸血厲鬼,方飽食一頓。
安振玄有些擔憂,“吸了毒的蟲子你還吃回去?”皃兒抹掉下巴上的血,“我體内有萬種毒,這種毒算什麼。”
陳傑:“李刀這個樣子,還能參加明天的比賽?”
安振玄:“傷不重,我給他吃幾顆益氣補血丹,休息一晚即可。小潤爺,搭把手。”他同小潤一起将人擡起,又有幾個山門弟子上前幫忙,幾人一同将昏迷的李刀搬到客房去。
李刀醒來得很快,他睜眼後便見安振玄同小潤在房裡桌前坐着,不知說些什麼話,見他醒來,二人停下交談,安振玄笑嘻嘻走來,低頭笑他:“我說李大爺,怎麼每回你都赢得費勁。”
“滾蛋。”
藍靜去看洪生,她來到客舍,本想直接推門而入,誰知門在裡頭被闩上了。
“誰啊,我這裡頭有人受傷了,需要靜養。”
“是我。”
洪生忙打開門,“娘,你怎麼從外頭回來了,我還盯着窗那頭,盼着你回來呢,幹爹呢?”他做鬼似地把人拉進門又闩上門,藍靜見不得他猥瑣的樣子,踹了他一腳,“做什麼鬼樣子,你朋友如何了,可醒來了?”
“大魚醒過來一回,又睡了,我可是一步都沒離開這裡。”
“可有人來過?”
“沒有,娘,外頭結束了?”
“明日決賽,李刀對皃兒。”
“誰是皃兒?”
藍靜這才反應過來,今早兩人就打了個照面,還沒介紹彼此認識,“我在榆寨認識的一個小姑娘,正好,你們年紀相仿,興許能聊得來。”
“長得好看不?”
“好看,可好看了。”
不多時,院裡響起洪生的哭聲,“啊——蜘蛛,我最怕蜘蛛了!你别過來!”
最後洪生哭唧唧地被皃兒強迫留在身邊,她還讓淩沂坐在他另一邊,面對淩沂這個詭異的大姐姐,洪生更是心裡發毛,彼時孟虎宴請三大門派,他本不該上桌,奈何皃兒不放過他這個新玩具,硬是和淩沂将他夾在中間,他下意識尋求可靠的人,幹娘是坑他最深的人,幹爹隻聽幹娘的話,能救他的就隻有老師小潤了,可偏偏大家都在,隻有小潤不知跑哪兒去了。
正張望着,視線對上青展風,他下意識收回苦巴巴的臉,正襟危坐,青展風道:“生兒,你若坐得不自在,來我身邊坐。”洪生不想回話,皃兒見狀便道:“誰說他不自在了,老東西,你不能生不出兒子,天天垂涎别人家的兒子啊。”
青展風臉色鐵青,他輸給李刀,卻不認為自己會輸給皃兒這黃毛丫頭,正想發作,孟虎再次打圓場。
“感謝諸位給孟某面子,來此宴席,相聚是緣,我們四門在古早時又同屬一派,今夜就當再賣孟某一個面子,放下彼此成見,共飲此杯。”
衆人各懷心思,還是舉杯共飲。數杯之後,見青展風和孟虎哥倆好的樣子,藍靜便猜到孟虎已暗地像青展風打聽不少他們的消息,看她的眼神慎重了不少,藍靜淡定朝他舉杯。
一直觀察門口的洪生第一時間發現步履匆匆的小潤,“老師!”衆人齊望去,小潤步伐一頓,朝衆人作揖,孟虎本沒太在意,餘光卻見小潤朝藍靜走去,停在了安振玄面前,小潤低頭對安振玄說:“仙師托人送了信上來。”說罷要從懷中掏出信封,方露出一角,安振玄按住他,“晚點我再去找你。”
小潤的話别說坐在身旁的藍靜聽見,就是耳聰目明的孟虎也聽見了。
安振玄低頭飲酒,第一次自作主張,他有些不敢面對藍靜的眼神,他暗自打量藍靜的神色,卻見她正和一旁的張蒨對飲,他不覺松了一口氣。
宴席後,小潤躲着人将‘信’給了安振玄,去探望客房内已經蘇醒的李刀,對洪生的求救隻留了一句過了明日要考功課,便抛棄他于水深火熱中。
安振玄回到房間,藍靜早已脫了外衣躺床上,留了豆大的油燈,好似已深睡過去。
他小心翼翼脫了外衣,蹑手蹑腳想躺床上時,藍靜幽幽道:“你拉攏小潤打什麼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