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靜被一掌擊飛在地,背部撞到山石上,瞬時氣血上湧,她抹了抹嘴角,好在沒有血。将她擊飛的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若不是白發,看着與中年人無異,他手上拿的是一根随手砍下的竹子,與藍靜銀槍對戰幾招,竹竿破裂炸開了花,見狀,他便丢在地上。
安振玄沒想到這老東西僅憑幾招就将藍靜打倒,他原本想作壁上觀,時局變化太快,他隻來得及掏出一個迷霧彈,朝老東西扔去,白發老人側身跳開,迷霧彈在地上炸開,一陣白煙蔓延,他恐煙霧有毒,一手掩鼻,一手以掌風打散白霧,待視線清晰後,兩人早已不見蹤迹,徒留一杆銀槍。
安振玄背着藍靜冒險闖進小雷霆之怒,常人可能會懼怕這雷雨之地,可經曆雷霆之怒的他們知道此天道雷霆隻對異界之物,不傷此界之人,二人躲進來,那老頭一時半會兒不敢冒進,隻是銀槍他不敢拿,唯恐引雷。
藍靜還有力氣開玩笑:“把我阿爺的槍丢了,你可得賠。”安振玄道:“器物而已,丢了再撿回來便是,人沒了,可什麼都沒了。”藍靜:“不愛惜長輩賜物,等我下去就同阿爺告狀,到時可别說我不給你這個孫女婿面子。”安振玄一頓,他雖知藍靜看淡生死,但她少有說死說生的,若是他人不會将此話放心上,可他深知藍靜,此話存了死志,偏又以玩笑話說出,難不成是常言道大限将至,心有所感。“我不怕,我阿翁爹娘都在底下,他們會庇佑我的。”藍靜暗想,此人比我可憐,我爹媽還在,他爹媽卻早早離世,還是莫要欺負他了。
二人走了一段路,找到一株老樹,靠坐下來,安振玄為藍靜把脈,見脈象無異,又把每日的藥給她服下,方問道:“方才那老頭應該是孟虎吧。你說他不在武林大會,來後山守着是什麼意思。”
“至少證明武林大會隻是為掩飾他某種目的而舉辦的,這個目的,與此地有關,那老頭該不會真吃了仙草,不然怎麼……”藍靜說着,突然一股氣血上湧,胸口一疼,吐了一大口鮮血,安振玄大驚,忙單手按住她的穴位,單手掏出一小包針包,取出長針,紮撚穴位止血,又把脈又擦血,好一頓忙活,才發現藍靜隻是吐了一口血就止住了。但她的脈象卻很亂,明明吃藥前脈象還算平穩。
藍靜吐了口血,心才舒坦些,“我沒事,可能是剛才被那老頭打的,方才沒吐出來,現在吐出來就沒事了。”
“吐血是小事?吐血代表脾髒出血,方才沒吐出血就是沒事,何故現在吐了,是,藥有問題?”他忙取出要,撚出一點進嘴裡,一時查不出是何問題。
“别大驚小怪,吐血而已……”
安振玄瞬間反應過來,“之前也吐過是不是?”藍靜不禁眼神閃躲,下意識反駁,安振玄卻沒給她開口的機會,“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改藥方之後?吐了幾次?在雍州還好好的,是來了衮州之後,你我從不離身,是了,遇見淩雲峰的人前日,我曾随洪生去了街市,回來你已經吃藥了,我還當你乖乖吃藥不用我哄了,之後讓你吃藥總推三阻四躲着我……”說着,眼越發紅了,他懊惱明明盯得緊,卻沒留心她的異樣。藍靜有些無奈,隻好照實說,“也就是那次吐過一次,之後我是躲着你吃藥,但後面再沒吐過了,這次興許也是意外,你試試被那老頭打一棒子,你也吐血。”
“果然是藥,該死,我就不該自作聰明,這藥别吃了,等回去,我還照以前的法子給你做藥。”
瞧着眼前心急如焚的人,她終究還是狠下心來,“你知道不是藥的問題,我隻是無力回天。”安振玄猛然頓住,低垂的頭遲遲不肯擡起,“反而是你改良後的藥延緩了我的枯竭,所以我才吐那一回血不是?”藍靜抱住他,沒有特意去看他的眼淚,“還是有一線生機,那老頭一定與斬龍仙草有關,你可以按照你師父留下的方子制解藥,至少,我們還有十年。”
【萬一,萬一連十年都沒有。】
兩人各自整理情緒,繼續深入禁地,比之雷霆之怒,此地樹林茂密,樹影婆娑,又因高山,路徑曲折陡峭,天空雷聲陣陣,卻不見雨絲和閃電,兩人往雷聲漸大的方向走,待走到一小片平地後,再無法辨别方向。
安振玄取出羅盤籌算,藍靜走累了,找了一塊石頭坐下,方坐下,安振玄的羅盤突然大動,他四下擺轉,指針指向石頭上的人,藍靜見他看過來,低頭看身下的石頭,“這塊石頭是斬龍草?”安振玄搖搖頭,放下羅盤,拔出匕首在石塊上刮了刮,褪去石皮,露出赤黑石身,又起身拿羅盤四下轉悠,翻找到掩埋草堆中大小不一的石塊或草木法器十數樣,待确認心中所想後,心沉了下來。
藍靜早有準備,也不挪動,待安振玄垂頭喪氣回來,才道:“别沮喪,你師父的小紮上還有其他地方,實在不行,我們将他走過的地方都走一遍,總能找到漏網之魚。”
安振玄搖搖頭,“這裡的雷霆不是因為斬龍草,而是有人在這裡布置了引雷陣。”
藍靜瞬時明白他的意思,正想開口,轉念一想道,“不過是個引雷陣,你若解不了,等過兩日你師父來了自然能解,隻不知是何人布下這陣法,難不成你師父除了你還有别的徒弟?”安振玄見藍靜胡說八道一堆話,又見她神色微妙,便猜測她此話别有深意,這話不是同他說,那便是,在場的第三人。
“怪我學藝不精,被這小小的引雷陣所騙,師父若知道,定要罰我,這陣法無護陣,我隻要找到陣眼破之,如何不能解。”說罷他四下轉悠,真讓他找到陣眼所在,他方想動身,圈外傳來蒼老的聲音。
“師弟莫動!此陣乃師父所設。”
二人對視一眼,了然心中,背對而立,呵斥。“誰人躲在暗處!”
叢林中走出那孟虎老頭,手裡拿着藍靜的銀槍,此時他沒有方才的咄咄逼人一言不合就動手傷人的态度,滿臉笑意,眼角細紋平添幾分慈祥。
“師弟,弟媳莫急,我無惡意,先頭動手,因不知何人擅闖禁地,才不留情,方才在背後聽見師弟所言,便知你定是師父後收的弟子。”
藍靜道:“一口一個師弟,弟媳,你認識他師父雲麓仙人?”安振玄沒有藍靜胡說八道的功底,嘴角抽動幾欲憋不住笑,藍靜偷偷在後頭掐他的腰,他才痛忍下來。
“鄙不才,不過是仙師的外門弟子,受其指點一二,匆匆一别,已逾四十二年,沒想到仙師竟收了師弟,想必師弟有過人天賦,才能得仙師青睐。”
孟虎的話滴水不漏,因那本小紮兼之寰宇仙人也曾受廬雲指點,興許孟虎也曾經此緣故,隻是藍靜胡謅的名号他并未反駁,露了破綻,隻是他也并未承認此名号,以此為由拆穿不了他。
藍靜佯裝孤傲不經世事的模樣道:“既然是外門弟子,就不能以師兄自稱,仙門規矩不論年紀年曆,隻以師門修為定輩分,你該喊玄哥哥師兄才是。還有,把我的槍還我!”安振玄被一聲玄哥哥喊的渾身酥麻,他便知藍靜就不會放過調戲捉弄他的機會。
孟虎面不改色,将銀槍扔回給藍靜,畢恭畢敬作揖,“是,玄師兄,是孟虎失禮。”
“你就是孟虎?白虎山的山主?”
“正是在下。”
“你不是一百多歲的老頭子嗎?看着也不老啊。”
“靜兒,不可無禮。”
藍靜看向安振玄,像被長輩教訓的小孩嬌嗔:“知道了,玄哥哥。”隻有熟知她的人才聽出一絲咬牙切齒,安振玄一面暗爽一面為将來堪憂。
藍靜看了孟虎一眼,拉着安振玄到一旁,說着悄悄話,“可是他都不像老頭,頂多中年人的樣子,難不成你師父已經将不老功傳給他了?”安振玄忙制止她,可耳聰目明的孟虎早已聽見不老功三字。
“玄師兄,你們方才說仙師過兩天就會來,可是為了當初在此埋下的種子?”
藍靜急的跳腳,口不擇言道:“看吧,他竟然連斬龍草都知道!”安振玄實在接不住藍靜的戲了,藍靜隻好暗中又掐他的腰,掐得他緊皺眉頭黑着臉,在孟虎看來,便是内門弟子比不上外門弟子得師父看重,落不下面子的沉默。
“師兄莫誤會,此事是我無意間所知,仙師不會将此機要告訴我的。”
安振玄這才臉色好點,腰間一片火辣辣地疼,好在藍靜終于松手了。“你是如何得知的。師父最忌諱讓外人知道這件事,過兩天他來,我會如實告知,你最好說實話,否則師父再好脾氣也容不下你。”
“說來也是巧,我第一次見仙師就是在此,那日我撞見他在此地埋下種子,埋下種子的一瞬狂風大作,電閃雷鳴,我因靠在樹旁,不幸被雷劈中,得仙師妙手回春才勉強保住一條小命。仙師為保我多留了幾日,我被仙師的仁心仙術所動,請求拜師,可惜仙師看不上我,隻指點了我一二,不肯收我為徒,便離開了,此後,我便以仙師外門弟子自居,重振白虎山。”
“原來如此,那你為何容顔不老,是不是師父教了你不老功!”
“靜兒!”
“怕什麼,師父整日說你是他的關門弟子,卻遲遲不肯教你,這老頭這般模樣怎麼可能隻受你師父指點一二,而且他肯定沒說全,仙草種子明明已毀,他卻絲毫不提!”
“等過兩日師父來了,一切就分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