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公主以前有提過越國公之女。”書玉長公主道:“是啊,我曾一度以為她會是我弟媳,不過,也是好久之前的事了,琞兒也走了幾年了……”
谟羯被俘虜的兩萬軍被安排重修玉蘭關和修建玉蘭關到滄州官道,藍靜與西部王有協議,從西部到玉蘭的官道由西部王安排族人修建,能修成怎樣,修多少便看西部王的本事了,她計劃将玉蘭作為軍事關隘地的同時也作為連通草原與軒轅的貿易點,對此有人提出過反對意見,擔心一旦通行,草原部族會趁機從玉蘭官道直接打入滄州,但皆被藍靜的一意孤行否決了。
如段仲鲲猜想,藍靜果真通過滄州軍隊間接掌控了滄州,她甚至強留下他,仍讓他做滄州州府,甚至因滄州雍州兩地被她所掌控,連帶滄州冀州所屬二十四城皆在她管轄之下,不過兩月,她便以軍隊鐵蹄踏遍二十四城,直接罷任各城官員,隐有起兵造反之意,偏她卻以雍州城貿易連通的名頭作表象,可邊疆一帶,無人不知谟羯王投降于她,并簽下每年供奉的降書,私底下,大家都稱之城主,以其為首。
藍靜來找到段仲鲲,直言讓他聯絡汴梁本家,“看在你我舊識的份上,别說我不給你機會,你不會選,可以讓你家中長輩來選。”段仲鲲無奈道:“你能把控邊疆一域有何用,政權中心仍在汴梁,和如今的杭州,以往也不是沒有過邊境不受控的情況,待一統後,這裡很快被收複。”藍靜嚣張道:“你焉知我不是那個一統的人?以往可有讓谟羯誠服小小城主的時候?沒有我,谟羯鐵蹄早以踏破滄州,打進汴梁。”段仲鲲對此無言以對,藍靜又道:“我知你是忠臣,可忠君還是忠國,忠的是北邊還是南邊,你該想清楚,在他們的手下,會比在我手下受用?”
景榮在旁道:“老爺,城主說的在理,識時務者為俊傑。”藍靜接話道:“看吧,景榮明辨事理。”段仲鲲冷笑道:“你與城主投緣,不若以後你就跟随城主吧。”景榮還未回話,藍靜道:“那我就不客氣收下他了。”景榮道:“城主大人,我随欽佩你,但我景榮生是老爺的人,死是老爺的鬼。”
段仲鲲懶得理會二人耍寶,“就當我賣個人情,景榮,将今早來的信給城主看看。”
藍靜接過景榮遞來的信,細讀一番,“璎世子帶三萬援軍?援什麼?呵,領兵的是何人?雲麾将軍李山?”段仲鲲道:“書玉長公主的驸馬,空有稱号,沒實權沒帶過兵。”藍靜道:“有意思,派這樣的人來,走過場?一個逃兵還敢回來,正好帶他兒子會會他。”段仲鲲無奈道:“稚子無辜,璎世子的兒子還沒出月,何苦以此要挾。”藍靜冷笑:“你不是我手下,沒資格提意見。”景榮掐着胳膊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藍靜又揮手讓人進來,提了一框子重物,掀開是一個個圓潤土黃類似果實的東西。“還你賣的人情,這可是好東西。”
“這是?”
“地豆,畝産千斤的糧食。”
段仲鲲騰地站起來。他翻弄框裡的地豆,從未見過這東西,“你是從哪裡弄來的,我怎麼從未見過,當真能畝産千斤?”藍靜道:“山人自有妙計,你别管我哪弄來的,至于産量,有人告訴我是能畝産千斤,我們雍州已經種過一茬,雖沒到千斤,但也又八九百斤,就是糧種不穩,還需培育幾次,滄州的土比雍州好,在你這兒種能早出效果。”
“景榮,安排下去,現在就去。”
景榮應聲就走,藍靜道:“這麼急?吃過飯再去呗,”回身時,段仲鲲竟附身朝她深深作揖,藍靜坦然接受,嘴裡卻說,“何必行此大禮。”段仲鲲道:“糧種乃農民之根本,更是國之根本,若是旁人,定以此做文章,難得城主慷慨相授。”
“我一向大方。”
璎世子所領三萬軍停在了滄州所屬的信城外,信城是滄州八城中裡滄州城最遠的一座城。受滄州中心影響不深,信城沒有軍事布防,璎世子一來,信城知府便來迎接,更朝換代,對于各地官員其實沒太大影響,雖說目前滄州已在雍州城城主管控,但朝廷派人,他仍不敢怠慢,隻是最後鹿死誰手未可知,
信城知府等一派官員被引進璎世子的帳中,帳内隻見璎世子和幾個幕僚,璎世子有意向他打聽滄州的事,誰知對方一問三不知,竟是個眼盲耳聾的糊塗官。
再三逼問下,他才想起一件事,“是了,最近城裡多了個聖女廟。聽說是從雍州傳來的,滄州八城都有,咱是最晚起建,還沒搭建起來,聽說是保平安的,很靈,是以已有不少百姓都等着去祈福。”
璎世子不太關心這事,“你給滄州去信,讓滄州知州段仲鲲來一趟,以你的名義,什麼借口都好。”信城知府雖不明白,但還是應聲退下,方退下,便有人來報。
“泰王,營外有一輛馬車,車裡是個女人。她說是殿下房中人。”
璎世子立馬起身,“還不快把人帶進來。”
“是。”
“慢,那女子何模樣?”
“看起來嬌嬌弱弱的,一直在哭。”
“是紅兒,快帶進來。”
紅兒一進帳,就哭着撲到璎世子懷裡,“世子,紅兒好想你。”璎世子安撫她,“沒事,紅兒,我這不就在這嗎,委屈你了,我走的急,院裡的娘子們都沒事吧,麗娘呢?她怎麼樣?”紅兒委屈扭過身,“妾身千辛萬苦找到你,你就光顧着其他姐妹,早知妾身這顆心為你白碎了。”溫香軟玉在懷,美人耍性子别又風味,璎世子語氣越發溫和,“幾日不見,越發使小性,可是怨我了?你看,你給我繡的香囊,我日日放在身上,你說我顧着誰了?”紅兒低眉輕笑,掩去羞澀,璎世子抱着她又哄了幾句,她才道:“府裡的姐妹都好,世子被賊人擄走後,沒多久知州老爺就派人來照拂,我們才知你已脫身,因京中急召才匆忙離開,麗娘已經平安生産,是個小爺,該恭喜殿下喜得麟兒。”
璎世子大喜,“生了?還是個小爺,好,太好了,幾時生的?她怎麼沒來,是了,你怎麼過來的?”紅兒嬌笑,都說第一次當爹的人都這般失了分寸,見璎世子激動跳脫,更覺好笑,“世子也是當爹的人了,這般讓人看笑話,麗娘還沒出月,孩子很健康,我是城主派人送來迎接世子回去的。”他聽着前半段還是笑着,“什麼城主?”紅兒道:“哦,妾身說的是雍州城城主,如今大家夥都這麼叫她,我也就習慣了,多得她,找了個經驗豐富的穩婆,麗娘才能母子平安,殿下不知道,那晚多驚險,我們以為麗娘要挺不過去了,不過好在……诶世子,你怎麼了?”璎世子起身了,依靠在他身上的紅兒險些滑倒,璎世子臉色變得凝重,“雍州城城主,你說的是藍氏女?”紅兒道:“城主好像是姓藍……”璎世子道:“她怎麼會和你們厮混在一起,她沒為難你們?你方才說她讓你來迎接我?”紅兒道:“是啊,世子你不是要回滄州嗎?城主得了信就告訴我們,想讓你舒心些,便讓我們來接,姐妹們推選了我出來,世子是不想見到我嗎?”紅兒隐隐又想哭,可璎世子已經沒心情安撫她,“你别多想,我還有公務在身,我讓人帶你下去歇息。”紅兒見他鐵了心腸,說讓人送她走就送,自以為不得待見,越發哭得難過。
再招回幾個幕僚,說了此事,幾人商議一番道:“王爺,這怕是想以子嗣要挾您。”璎世子點點頭:“我也如此以為,此女心腸太過歹毒,以親屬要挾,果然小人。方才紅兒喚她城主,似慣然為之,她該不會把滄州也拿下了吧?派人去查。”又回想方才信城知府所言,“聖女廟是個什麼名堂?說是從雍州傳來。”
一幕僚道:“屬下有聽說過,百越紅衣教信仰聖女,百越四土司都有入教。”另一人道:“數月前天降祥瑞,據說就是從雍州聖女殿顯聖的。”璎世子隐隐抓到一絲陰謀,卻又說不上什麼。“都是從雍州來到,跟藍氏女無關我不信。”
“你們說,我該怎麼辦,就此難不成受她要挾?或是舍棄我這唯一的兒子……”
幾人面面相觑,一人道:“聖上重子嗣……殿下若有嫡子,對王爺謀得東宮之位更有利……”另一人道:“可君子不立危牆,留得青山在……”
此模棱兩可的話,他們根本不敢提決斷性建議,正當一籌莫展時,有親信來報,此人是璎世子特意囑咐暗中盯着李山的。
“何事?”
“禀泰王,屬下發現李将軍藏了個女人。”
璎世子冷笑:“女人?他不是自負最是深情,隻鐘意我那個堂姐?竟敢行軍還帶着一個女人……你可見到那女人長何模樣?”
“屬下未見到臉,不過那女子走路也要人扶着,走兩步就嬌喘連連,似乎有不足之症。”
璎世子沉吟一番,“想辦法把那女子請來,動靜不要太大,讓李山知道就行。”
為了不驚動旁人離開汴梁,李山藏書玉在軍營中,未帶伺候的人,軍隊停在信城後,書玉覺得此處便适合落腳,李山偷偷将她帶出軍營,安置在信城客棧,便着手去找伢子,想在信城購置一房屋,再買幾個伺候的人,因事情繁瑣,怕書玉離不開人,他先讓伢子留意着,買了幾樣易消化的小點,就回客棧,路上還想着少囑咐一句讓伢子找個好點的廚子,最好會汴梁美食的,隻怕不好找,要慢慢尋,想着以後找個由頭,留在信城,便可與娘子長厮守,遠離紛争,不覺心愈發柔軟。
誰料一回客棧房裡,房裡的不是書玉,而是一個男子,此男子恭敬向他道:“李将軍,泰王請長公主一聚,請移駕。”
二人回到軍營,李山見到書玉在璎世子帳中坐着,面色尋常,左右看過無異常,才松一口氣,他眼眶紅了,面色極其難堪,書玉摸摸他臉,他才醒覺避過,怕自己的臉色吓到對方。
璎世子見夫妻團聚,很是欣慰,又見去接李山的下屬動作奇怪,“你怎麼了?”那下屬道:“李将軍心急長公主,一時激動,斷了屬下的手。”璎世子一頓,“下去找軍醫看看,無事先去歇息一段時日,到賬房領賞銀。”下屬道:“謝王爺。”
“書玉阿姊,你們夫妻團聚,也該心疼心疼我才是,我院裡剛添了小子,我也想同娘子們團聚。你看,可讓姊夫替我走一趟?”
李山起身就朝璎世子走去,書玉輕輕拉住他,他便不敢掙脫,隻好忍下氣來。“我沒事,這是遲早的事,我不可能一直躲着。”書玉看了看璎世子道:“王爺的妻兒在藍家妹妹那兒,他想請你替他将她們帶回來。”李山沒有說話,書玉道:“别小氣,王爺金貴之人,不便奔波,你粗人一個,便替他跑一趟。我在這兒,有王爺照拂,很安全。”
“好,我去。”
“那便多謝書玉阿姊。”
“不過小事,隻是阿山本是要在信城置辦房産和仆人,他一走,這些俗事我也不太懂……”璎世子聽出書玉這是要敲竹杠,暗道果然是小婦出身,對黃白之物還汲汲營營,“這等俗物何必勞煩阿姊親自去辦,我讓下人去辦便是。”
“有勞泰王。阿山要出行,不知可否臨行前讓我夫妻二人說說話。”璎世子點點頭道:“書玉阿姊不必挪步,就在此說話罷,我躲出去便是。”說罷要起身,書玉又道:“是了,方才王爺說你房中的紅兒也在,我一個女子,在軍中多有不便,紅兒姑娘應如是,不若讓她與我相伴,我們娘們也好解解悶。”璎世子卻沒想到書玉竟主動讓他的人近身,也好讓他再尋借口,“阿姊想的周到,我這便吩咐下去。隻是我也心急團聚,還請李将軍緊早上路。”
“自然。”
璎世子離開後,書玉才從懷中取出一物塞在香囊内給李山,他不解其意,但也放入懷中。“此物屆時給藍妹妹看,但願她看在此物份上能念舊情,我一現身對你我太不利,璎世子不會放過鉗制我要挾你的機會,且我的身份不能顯露,此事有一便有二,原打算駐軍後我以妾室的身份安置城中,以後怕是不能了,平靜日子也不會有了。”李山道:“我去殺了他。”書玉笑了:“說這話傻不傻,你且仔細記住我說的話,能不能解局就看這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