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嘻嘻地說道:“如果你遇到這樣的情況,我不僅要口頭給你加油,還會手動幫你放松一下身體。以前在中學的時候,體育測試之前我都是這麼安慰朋友的,給他們捏捏肩膀抖抖腿,拍拍背什麼的。”
短短幾句話之間,燦燦的表情一直變換着,像電腦屏保上活躍到讓人眼花缭亂的貝塞爾曲線,起因全是尹煜佑。
剛開始他的心裡是酸澀沉悶的,之後聽到尹煜佑的口風似乎是願意跟自己解釋,他的心情微妙的變好了一些。
但是馬上,尹煜佑又說到了那個令他無端有些抵觸的女孩子,燦燦的心情就變得不僅低落,還有些生氣。
不過緊接着,在聽到他表示願意靠近自己,并且他得到的待遇會比沺恬伊更好一些的時候,燦燦的情緒曲線就很快全部變成了熱鬧的暖色,他的眼睛裡也出現了似在連陰雨天氣之後,難得能夠照耀大地的笑意。
尹煜佑好似一個盲人,完全沒有察覺這些。其實這也不能怪他,燦燦戴着口罩,厚重的大黑假發還有寬檐漁夫帽,确實不容易讓人看到他的表情。如果不是天氣太熱了,他甚至想再多戴一隻頭戴式的大耳機,顔色肯定還是深色,那樣能更完全的罩住自己。
尹煜佑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所以人緣嘛,這個肯定沒有你的好,我一般般啦!”他調侃地沖半走神半專注聽着自己說話的燦燦眨了眨眼睛,“在遇到我兒子之前,我其實不太愛跟一大幫人混在一起玩,跟誰都隻是表面上過得去就行,不深交,害怕他們發現我家欠債的事情故意找我的麻煩。”
“甚至在大學的時候,因為課業太忙了,畫畫又需要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專注度,我其實不怎麼主動跟别人說話,顯得有些高冷,還是我兒子後來帶我融入同學跟老師中間的。”
“他說,别總是做世外高人,偶爾也下凡來看看。怎麼樣,我們人間的煙火,不錯吧?”
“這是帶你去吃小吃攤了?我都不知道,你原來這麼注意飲食,都不吃小吃攤?”燦燦邊調侃邊問,口氣聽起來愉悅輕松,不過那雙特别的藍眼睛出賣了他,裡面才出現不久的星光又暗滅了一部分,他被半遮半掩住的眉宇間湧出了一些酸楚的味道。
但是假發遮着,帽子擋着,尹煜佑看不見。
他們之間隔了山重水複的距離,哪怕身體面對着面,精神也沒有重合貼近的可能。
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但燦燦就是有這樣悲傷絕望的預感。
他傷感的是剛才這些是他不知道,也沒有能參與的尹煜佑的過去。因為在意,所以沒參與的部分總是讓他感覺自己被他的人生落下了。就像環操場跑步,明明路線的長短距離都一樣,但是因為起跑線不同,所以在靠後面位置起跑的人總是擔心自己被其他選手落下。
他也總是擔心,如果沒有參與過尹煜佑的過去,被落下的次數太多,就像跑步一旦落下太多距離就幾乎再也不可能追趕上前面的人一樣,他将再也沒辦法參與他的人生。
他擔心被他落下,或者說得稍微誠懇、真實一些,是被他……抛棄。
他擔心那樣。
尹煜佑重而促地吐出一口氣,“害,我哪有那麼清高,我也吃的,而且因為便宜,我的三餐經常是在小吃街解決,我們學校的老師們也會去。”
燦燦挑了挑眉:“好接地氣的學校。”
“倒是林崽子那家夥,嘴上說的油滑,雖然他自己也吃小吃攤,但是說這話的時候帶我去了一家星級大飯店。”
“弄得我一個城市裡長大的鋼筋骨水泥土的鼈在那種金碧輝煌,雕梁畫棟的宮殿裡坐立難安,每一分每一秒都感覺有螃蟹将軍在用它的鉗子紮我的屁股,叫我這土鼈趕緊離開,别弄髒了金磚玉瓦做的宮殿。”
“那家夥解釋說,怕我這個弱柳扶風的大天才吃壞了肚子,回頭影響了作業,整得老師到時候心疼愛徒,拿把五十米的大刀追殺他,或者為愛徒報仇雪恨,以權謀私,故意克扣他的平時分,所以必須帶我去個好一點的地方。”
“可我根本沒那麼羸弱,隻是長得帥了一些而已,那都是他的錯覺。”
“你猜他還說什麼?”他臭美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臉,又看向燦燦,卻沒等待他的回答,而是用那張洋溢着笑容的面孔繼續說道,“他說,貴一點的煙火氣更淳樸,更好聞,不雜亂,能嗅出食材原本的味道,對人體好,還說那是什麼‘高奢’的味道,一般人聞不到,噗——!”
“你說他不是扯淡嘛,話還前後矛盾,連我這個文化課比較拉的人都聽出來了。又說要接地氣,享受煙火氣,又要帶我品嘗神仙才能聞到的味道,是不是腦神經纖維打架,正常人說不出來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