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兩個輕飄飄的字,從嘴裡吐出來的過程卻讓她心裡無比膈應,也異常沉重,等念出來之後,更是像一記生硬的巴掌,冷酷無情地抽在了她的臉上。
這樣輕易就揭過去,這樣輕易就服軟了,那她之前無聲的反抗算什麼?恬恬自己都覺得那變成了一場徹底的笑話,現在包成木乃伊站在這裡的自己也俨然成了一個笑話。
她才明白,原來自己那種程度的反抗,在龐紳勳這些人看來都算是“乖巧”,可想而知,他們用多少龌龊的方法,欺負了多少女孩子。
她攥緊拳頭,下一秒又立馬松開,害怕龐紳勳看出來自己的情緒,她想咬緊牙關,臉卻在疼。恬恬心裡湧起沉沉而磅礴的無奈,這股力量化為洪流,讓她的靈魂發出無聲的悲鳴,又卷噬過她身體裡的每一粒細胞,讓她從骨子裡爆發出了憤怒!
随即,她斂起了全部迸發的火焰,重新變回乖巧的模樣,連一顆火星都沒暴露在形骸之外。
她還需要把自己也扮成一個小醜才行,跟龐紳勳一樣的小醜。讓他們以為她也自棄了尊嚴,淪落為了跟這些臭水溝裡的生物一樣惡心的人,才能學一學那聰明的越王勾踐,找到機會一舉反擊,鏟倒宿敵的老窩。
為了黎明的到來,她必須忍受眼前似乎漫長無止境的黑暗,她必須忍受!
她安慰自己,不斷用那個給她留下的印象很深,自己也很喜歡的曆史名人越王勾踐安慰自己:不卧薪嘗膽,何來一舉滅吳?
她必須得在這些豬倌面前裝得低眉順眼,像一隻聽話又好看的木偶,充分發揮他們所需要的價值,才能盡最大的努力保護自己,并且借勢走高,好在日後飛遠,再也不踏足,不注眸于這個腥臭的沼澤一眼。
她要離開這裡,帶着喬喬,盡可能的帶着其他人一起!
最好,還能掀翻這個巢穴。
……
某一層的電梯口附近,孔峻熙在一個人不算多的拐角處精準搜索并且攔截住了正要去餐廳裡吃飯的尹煜佑。
“朋友,去吃飯不帶我?!”他怪腔怪調地調侃。“哪有!”尹煜佑見他似乎是有事情找自己,表面上笑着應對,不敢拿半點架子,心裡卻已經哭着把自己給淹成了一葉孤零零的扁舟,慘兮兮地做好了今天又不能吃午飯的準備。
他心裡的小人悲憤地咬着衣服領子,委屈到臉整張都皺了起來:吃個午飯好難啊嗚嗚……怎麼每次都是因為這個大神,他難道就是我吃飯路上的一大阻隔器?
小人戲比較多,哭着哭着,又雙腿一軟跌在了地上,剩一個屁股和一雙手三點撐着地面: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事業和肚子我最終隻能要一個嗎?這要我咋選啊?!一半是命另一半也是命……
表面上,他卻收斂起内心所有的狂風驟雨,雲淡風輕地擺了擺手,一張臉仿佛六月的晴天,讓人看了心情就會變得燦爛明媚,“你可是大明星,直接去餐廳吃飯還不得引起踩踏事故?”
他調侃着,動作很小地指了指前面距離兩個人最近的拐角處,那串像糖葫蘆般疊成一列探出來,盯着這邊癡看到恨不得把眼珠子給變成彈射體的腦袋們,“你自己看看吧,别說外面了,光是咱們公司裡愛慕你和打你主意的男女主播數目就有不少呢!不然你為什麼在這種人少的地方攔我,而不是在餐廳門口?去那裡不是更容易找到我嗎,還省時間。”
孔峻熙沒往身後看,高傲美麗的孔雀已經習慣了不管走到哪裡身後都有堪比一扇大屏風的尾巴跟着,他知道,那“屏風”是由他的野生羽毛們疊起來的。
他收回暫時充作路障擋着尹煜佑去的胳膊,轉而換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悠閑地交叉着雙臂靠在旁邊的牆上。
他笑了笑,沒急着說話,隻是目光中含着一汪似柔似冷的水,乍看春意盈盈地盯着尹煜佑,把尹煜佑給盯得心裡面有些犯迷糊。
他想用自己慣用的技倆——眼神纏繞來吸引住尹煜佑,看看能不能快速拉近跟他的關系,因為這一招對圈内的不少投資人和制片都挺奏效的。
不料孔峻熙的算盤打空了一拍,他的魅惑技能罕見的發動失敗了,尹煜佑這個在人文處理方面腦子相當簡單的白癡注意力被别的東西給吸引走了,他的目光隻在他這雙眼睛上停留了短短的幾秒,之後就完全沒再接收到他特地釋放出來的勾人信息素。
簡單來說,這倆人不搭調。
孔峻熙覺得稍微有些可惜,自己可不是對誰都會放電,這小子真是個白癡!不過他心裡又有些異樣的開心,兔子跟那些很快就會淪陷在自己美貌當中的貨色不一樣,可以慢慢玩,這個過程還挺有趣的!
獵手最喜歡玩弄獵物,就像貓咪喜歡玩弄瀕死的老鼠。
他臉上笑得慈眉善目,心裡卻睜開了一雙黑澀的眼睛,其中的瞳珠血紅,整張臉布滿翠羽,羽短臉長,華美又詭異,陰森還可怖,尤不似人間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