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安東尼奧進來，小少爺收回了落在畫作上的好奇的視線，又驕矜起來。

“！￥#￥%￥……”

安東尼奧：……

小少爺擺出了主人的姿态，在屋裡轉了一圈，拿起書櫃上的一本書看了起來。

書櫃裡的都是安東尼奧撿來的書，大部分是兒童插畫，是安東尼奧的學習材料。安東尼奧倒沒有什麼不好意思，他隻有隐隐的火氣。

大搖大擺地闖進他的私人地盤，還這樣随意地翻看自己的東西，無異于是對他的挑釁。

看這位小少爺還想再翻看其他的書，安東尼奧三兩步走上前，鉗住了他的手腕。這“不敬”的動作讓這位小少爺也生起氣來，兩眼中都閃動着憤怒的火苗。安東尼奧比他還要高一些，看到這位小少爺的後背的衣物鼓了一下，像是有什麼活物在裡面動了一下。

這劍拔弩張的氣氛讓狗也緊張起來，對着安東尼奧發出了威脅的低吼。看到那利齒，安東尼奧後背的汗毛也瞬間立起——這隻狗的威脅不會低于一隻真正的野生動物。

安東尼奧本想直接把人拉開，沒想到他剛擡起手臂，這小少爺就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好像早已經有過這樣的經曆。雖然他下一瞬間意識到了自己的畏懼，變本加厲地挑釁地看着安東尼奧，安東尼奧卻也無法對他兇狠了。

安東尼奧松開手，那手腕上已經多出了一圈紫色了。他指着一旁的沙發，示意小少爺坐過去，自己把被弄亂的東西擺好。小少爺用鼻子哼了一聲，乖乖地坐了過去，那條狗忠心地跟着也坐在了沙發上。

片刻後，安東尼奧聽到身後的小少爺說了句話，他聽懂了其中的半截，卻又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我懷了你的孩子%%&Y”

安東尼奧遲疑地轉過身，這少年的臉上有着淺淺的粉色，又氣又羞的模樣，又重複了一遍。

安東尼奧遲疑地重複着：“孩子？”

小少爺皺了一下眉，卻沒說什麼，隻是點開了手腕上的表，一道光屏出現在兩人之間。那上面有一張證明之類的文件，蓋着公章，但是滿屏看下來，安東尼奧隻看懂了零星幾個詞。

“孩子。”

“父親。”

“一個月。”

一個月……

安東尼奧忽然想起了什麼，他看着眼前的人，但是記憶太過零碎，無法讓他想起更多的細節。他隻好俯下身，在這小少爺的脖頸間輕輕地吸了口氣。一股似有若無的栀子花的味道萦繞在安東尼奧的鼻尖，打開了他的記憶。

那是安東尼奧剛穿越過來的那天，那天他在出任務時，被手下背叛，陷入了包圍之中。兩撥人從白天打到了黑夜。他看着一地的屍體，有他殺的敵人，也有敵人殺死的朋友。

他覺得很累，卻強撐着不肯倒下。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清淡的栀子花香落在了他的鼻尖。他的眼睛被人遮住了，他看不見對方是誰，隻能摸出那是個男人，耳邊聽到對方急促地呼吸着，聽到他痛苦又歡愉的哭聲。

安東尼奧以為自己死了，否則的話，他怎麼會從戰場落入仙境？

情到深處，他的背部産生了一陣又一陣尖銳的疼痛，像是被人撕裂了開來。他反手摸了一把，沒有摸到鮮血，卻摸到了一對翅膀從自己的背肌中生長出來。

第二天安東尼奧醒來時，就發現自己躺在了垃圾山下。

他當然沒有翅膀，之後他找遍星球，也沒有發現一個散發着栀子花香的男人，安東尼奧隻好把這個當作了一場荒誕的夢。甚至他把這當作了什麼玄幻的預兆，命運給予他新生的夜晚，又給予他這樣荒誕的夢境，是否預示着什麼？

現在安東尼奧知道了，那不是預兆，而是偶發的事件。

命運給予他新生，又給了他後代。

安東尼奧想起上午收到的短信，在這些已知條件上再猜測，就不難猜出那是一條通知——他有了孩子，所以要結婚？

小少爺又說了什麼，安東尼奧又聽不懂了。

安東尼奧歎了口氣，去書櫃裡拿出了自己練習用的本子，給小少爺看他練習的字迹。雖然後期的字迹已經非常漂亮，整齊得像是印刷體，但在開始的幾張紙上，那些字又大又笨拙，像是幼兒園的小朋友的作業。看小少爺還疑惑，安東尼奧又拿過一本兒童畫冊，不太流利地閱讀了幾句後，磕磕巴巴，音調還有些奇怪。

小少爺愣了一會兒，才難以置信地說了什麼，安東尼奧坦然地露出困惑的神情。

看來小少爺是明白了安東尼奧的意思——他聽不懂，也不認字。

小少爺的臉頰一下子就漲紅了，片刻之後就抱着狗哭了起來。既是被氣的，也是傷心的。

安東尼奧太能理解了，看他的模樣也知道他是在好人家長大的，莫名其妙地懷孕，莫名其妙地結婚之後，又發現未來的伴侶是個撿垃圾的文盲，甚至聽不懂也不會說普通話。

安東尼奧伸手摸摸這顆飽滿的漂亮腦袋，安慰他一下，結果剛才挖土的手卻不小心弄髒了小少爺漂亮的銀發。

安東尼奧：……

他隻好收回手，讓小少爺自己哭着，自己去把室外的行李箱都搬了進來。想想兩人總要想辦法溝通，他用自己學到的為數不多的單詞和小少爺說了第一句話。

“你的名字。”

小少爺擡起頭，眼中還包着委屈的淚水，在狗毛上擦了擦臉：“菲利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