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這一天和往常沒有任何區别。
天還蒙蒙亮,安東尼奧就拿着鏟子出了門,他打算今天再往東多探索五千米。
他所在的星球隻有無邊無際的垃圾山,各種材料堆在一起,形成了幾百米高的廢料山,規模遠超安東尼奧記憶中的摩天大樓群。值得慶幸的是,這樣的廢料墳墓隻散發出金屬的味道,沒有任何腐爛的臭味,否則就是安東尼奧這樣的人也無法接受。
他穿越到這顆垃圾星已經一個月了,原身的家裡沒有電視電腦,唯一的一個疑似通訊設備也沒有網絡,無法與外界聯絡。安東尼奧那些關于末日的血色記憶逐漸被孤單替代。
安東尼奧很享受這樣的孤單。
每一個從末世中走過的人都會喜歡這種孤獨。
原身的家裡有一個破破爛爛的小型飛行器,安東尼奧在發現的第二天就摸索着駕駛這個飛行器飛行了幾百米。練習了幾天後,他就不斷地拓展自己飛行的距離。最遠的時候,他飛行了兩萬米,所到之處,所見皆是高聳入雲的垃圾山,不見任何同類。
安東尼奧私下把這個星球稱為垃圾星,他是垃圾星上唯一的人。
但是他确定自己不是這個星系唯一的生物,因為經常會有巨型的飛行器從天空飛來。它們引擎的轟鳴會引起垃圾山的震顫倒塌。這些巨型飛行器停穩後,就會打開機身,無數的垃圾從天而降,像是下了一場彩色金屬的垃圾雨。
第一次聽到這個聲音時,安東尼奧還機警地隐蔽在山體的縫隙中觀察,幾次之後對這樣的動靜就習慣了。
這裡的晝夜也與地球不同,一天有四十多個小時,天空是玫瑰色的。每一旬的第一天,會有包裹被精準地投遞在他的家門口,裡面是他十天的營養液,應該是原身長期訂購的。
安東尼奧的日常就是清晨帶着食物和從垃圾山中撿到的兒童讀物,開着飛行器去尋找星球上的植物,再把它們移植回家裡。這個星球的植物并不繁盛,現在幾乎都被安東尼奧移植過來了。
他在自己的家門口打造了一個花園。
這一天也如同之前,安東尼奧設置了飛行器的自動飛行方向,自己繼續翻看着一本兒童插畫。他的聯絡器雖然不能聯網,卻能掃描這些插畫朗讀。這上面有很多東西他都理解不了,但他也不着急,隻把這個當做背景音播放。
今天安東尼奧的運氣非常好,在中午到來之前,安東尼奧就采集到了三棵不同的植物,其中一棵還開着粉紅色的花。本來安東尼奧打算到傍晚再回家的,但他決定把好運留下來一些,提前回家。
回程的路上,安東尼奧那個安靜了一個月的聯絡器忽然收到了一條消息,這讓安東尼奧少不得懷疑自己之前不是沒有聯網或者欠費,而是根本沒有人聯系。
安東尼奧用自己的半桶水閱讀水平讀了一下那條信息,可惜讀得半懂不懂。
“@¥#%孩子!@#¥%#結婚或!¥!¥危險#¥!@%01088458!¥#%……财産。”
這條信息下面有個跳轉,但因為網絡問題,跳轉失敗了。
安東尼奧自己根據單詞組合了一下這個句子,卻怎麼都說不通,于是他就随意地就把這條信息抛諸腦後。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底隐隐不安,總覺得有些事情要發生。
中午,安東尼奧回到了家裡。
垃圾星的氣溫開始升高,然後持續十六個小時。安東尼奧脫了上衣,露出結實的上身,準備在花園裡挖一條循環水的溝渠。忙到一身汗的時候,天空又傳來了飛行器的轟鳴聲。安東尼奧本來沒當回事,沒想到那聲音卻越來越近,直指陰影大到覆蓋住了安東尼奧。
安東尼奧警覺地擡起頭,一架銀白色的漂亮飛行器在自己的頭頂盤旋了一圈,緩慢降落在安東尼奧的房子前。
安東尼奧調整了自己的站位,以确保對面一旦有攻擊的意圖,自己就能躲在隐蔽物後,拿到自制的武器。
但讓他意外的是,飛行器上下來的不是什麼全副武裝或者兇神惡煞的人,而是一個過于漂亮的、介于男孩與男人之間的人。
少年的五官有些混血感,精緻得像是昂貴的瓷娃娃,袖口和領口的厚重蕾絲,在他的貴氣之下,竟也不顯得違和。讓安東尼奧難忘的是他的肌膚,牛奶一樣地白,以至于玫紅色的陽光仿佛能滲透進他的皮膚,将其染成粉色。
這個小少爺的手裡還牽着一隻白色的大狗,腿至少有一米五高,白色的長毛反射着光,刺得人眼睛疼。
一人一狗看着安東尼奧的眼神都一樣,憤憤地、挑釁地,卻又神奇地有一些自得。
很快,飛行器上又下來了幾個管家或者保镖模樣的人,他們幫着小少爺提下來二十多個箱子,對着安東尼奧禮貌地打了招呼,就重新回到了飛行器上。
片刻後,飛行器就呼嘯着飛走了。
小少爺牽着狗,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嫌棄地皺了一下眉,對還傻站着的安東尼奧驕矜地一擡下巴,“!@¥¥&%*”
安東尼奧沒動。
小少爺似乎有些急了,嘴裡又吐出了一堆話,可惜這全然地對牛彈琴。倒是小少爺那指手畫腳的肢體語言讓安東尼奧明白了,是讓他提行李。
安東尼奧有些發愁了。
這個人看起來和原身似乎是認識的,大概是落魄了想過來居住,也不知道現在裝自己傻了來不來得及。
小少爺大概是誤讀了他的表情,有些氣憤地瞪了他兩眼,徑直牽着狗走進了屋裡。安東尼奧皺了下眉,對這位不請自來的客人有些不滿,趕緊跟了進去。
屋裡,小少爺正站在屋子中間,上下打量着這房子,露出了意外的神色。屋裡的環境倒是沒有外面惡劣。
安東尼奧穿來之後就把房子改造了。
末日的PTSD之一就是,睡眠的時候,人是最危險的,所以需要用更多的外在設施彌補。
原身的房子有七米高,隻有一層,所以安東尼奧在牆壁上做了螺旋形的台階,直到接近屋頂的地方,用材料增加了一個兩米的夾層用來休息。
底下作為客廳,安東尼奧利用垃圾堆中的材料制作了沙發、書架、桌子等家具,屋裡擺放着收集來的高大植物盆栽。牆上是他自己制作的木版畫,圖案大多是他根據撿來的畫冊制作的,隻有一幅地球是他的記憶的呈現。
這個房間與其說是家,不如說是什麼抽象的原始藝術家的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