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讓你成為這棟樓裡失蹤的第7個醫生，”天災龇牙，做出一副兇惡的樣子，“但我會在那之前把我自己幹掉，我能做到的。”

“因為你不願意增加自己造成的傷亡嗎？”榮格繼續問道。

“不，”天災否認，“因為你是我在卡隆見過第一個有眉毛的機子，你很帥。”

心理醫生一邊分析着，一邊哭笑不得地勾起嘴角。

“這讓我受寵若驚，霸王。”

天災用盡全力掙動了一下，然後洩氣地放松了機體。

“我知道幫助弱者是好行為，虐殺别人是該下地獄的愚蠢舉動，”他漫無目的地置換出一口氣體，放空了目光，“但是……我控制不了自己，醫生。”

榮格沉默了一下。

“……你在向我尋求幫助，”他說，“真芯的。”

“嗯。”

“你的配合會讓這一切變得更順利的，”榮格的腦海中盤旋過幾個方案，他選了其中比較溫和的那個，“你在什麼時候會感覺好些呢？我是說……穩定一些。”

“在……遇到一位警官的時候，”天災回想着自己和奧利安的月下初見，不由得露出一個微笑，“他很……完美。”

“能詳細說說嗎？”

“當然，我很樂意向你分享他。其實我倆的相遇不算有多友好，他把我拷走了不止一次……”

……

榮格的心理治療效果意外地不錯。

至少在談話結束後，天災心情愉快，暫時沒了要去傷害誰的沖動。

可是這治标不治本。天災知道，要不了多久，自己又會失控……他的認知和機體所處的位置根本就不在同一個維度，隻要他稍微松懈，機體就會自發地做任何能舒緩這種割裂感的行為。

榮格的建議是保持定期見面，慢慢逆轉現狀，整個過程可能會持續幾十萬年，也可能會更久。

可惜，不出意外的話，内戰将會在兩千年内爆發。

天災決定去走捷徑。

“下周有你的角鬥場次，”在天災離開前，界标叫住了他，“要換人嗎？”

“哪場？”天災問。

“跨年那場，禦天敵和大部分議員都會來看，全都是大人物。”界标嫌惡地撇了撇嘴，“要求是有足夠的觀賞性和一方死亡。你知道的，議員的口味一向很挑。”

“死鬥啊……”天災想了想，“犧牲者選好了嗎？”

“我們這次和機體讓渡診所有合作，每個為了出名不惜赴死的傻瓜都能挑選新的機體。”界标從旁邊的桌上拿起一塊數據闆，“我看看……你的對手選了一架漂亮的飛機，機翼很薄，這樣的貨色就連‘小王’都能操作好。”

确實。天災想。飛行單位的機翼在慘叫和哭泣中被一點點撕碎的畫面總是能滿足那些挑剔的大人物。

“我倒是用不了多久，”天災聳聳肩，“應該能趕回來——到時候讓小王表演得了。”

“好，”界标在數據闆上打了個勾，“對了，你打算去找誰？”

天災舔了舔唇。

“環鋸。”他答道。

……

環鋸最近總感覺心神不甯。

作為元老院的走狗與最優秀的腦單元外科醫生，他幹的虧心事多了去了，幫議會改造的叛逆者們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個。無論是從報應角度還是大量做手術對腦模塊的負面影響來看，他無論什麼時候突然倒下都不足為奇。

然而，這次不太一樣。

在200年前的威震天那一單過後，環鋸就因為差點兒進行違規手術之類的小問題被吊銷了一段時間的手術資格。事實上，當時他已經連着做了好幾百台手術，那對腦模塊的負擔不小，所謂的吊銷執照主要是讓他休息一段時間順便安撫民衆的借口而已。

近期體檢顯示，環鋸的腦模塊恢複得不錯，就算立馬去改造幾十個人格都不在話下。

排除了健康因素，環鋸不認為自己近期會面臨什麼威脅。

這天，環鋸在地下研究所摸魚劃水，監督下屬們改造了幾個腦模塊，然後下班回了家。就在他剛躺上充電床準備好好休息一下時，天花闆卻傳來了嘎吱嘎吱的響聲。

環鋸對此已經見怪不怪了。由于工作問題，他很受議會看中，住處寬敞舒适、條件優越，就連房屋層高都是普通住宅的兩倍。與此同時，他家天花闆後的空隙也不小，除了放通風管道和電線網線輸油管以外，裡邊還有很多空間。

這經常會吸引一些小型機子入住，特别是喜歡黑暗狹窄環境的貓咪金剛。那些處在社會底層的小家夥們總是想着偷偷住上與自己身份不匹配的大房子，而他們唯一的下場就是被安保人員扔進監獄。

環鋸懶得起床，隻是打給了小區警察。

對方沒接電話，反倒是天花闆的嘎吱聲又響了幾次，讓環鋸越來越心煩。

在投訴了小區警隊後，環鋸歎了一口氣，從床上爬起來，架起梯子，準備自己爬上天花闆，把那隻不識趣的野貓扔出去。

起初一切正常，環鋸爬到梯子最頂端，然後掀開了一塊天花闆。陰冷漆黑的空間讓他後背發涼，他隻能祈禱待會兒找貓時貓能配合點兒自己滾。這樣想着，環鋸把頭伸進了天花闆的空洞裡。

如環鋸所料，這裡邊伸手不見五指，下方房間裡傳來的光芒讓他隐約能看見那些縱橫交錯的管道，可貓卻不見蹤影。

在觀察完一個方向後，環鋸扭過頭，準備看看另一邊有沒有貓。

不轉頭不要緊，這一轉，一塊藍色的東西突然擋住了他的視線，幾乎貼上他的鼻尖。環鋸吓了一大跳，差點跌落下去。

好在作為外科醫生的出色視力讓他很快反應過來，這是一隻藍色小貓的頭雕……

……等等不對啊！

定睛一看，環鋸意識到這不是貓，而是一塊貓臉造型的小裝飾。小貓貓頭沒有挨着下邊的天花闆，不知道是什麼把它支撐起來的。礙于房間光源角度有限，他看不清貓貓頭下邊的東西。

估計是野貓的惡作劇吧。他想。

“啧……”環鋸說，“真晦氣。”

他打開了夜視模式。

頃刻間，他看見了一張近在咫尺的、擁有一雙厚唇的、從大小來看明顯屬于超大型機的、帶有誇張到吓人的笑容的臉。

那張臉的光學鏡亮了起來，其中充斥着惡毒的玩味。臉的主人把一隻手虛握成拳，像貓爪那樣在自己臉邊輕輕揮了揮。

“喵~”貓貓頭說。

“我超啊啊啊！！！！！”

“哐、咚、哐啷！！！”

環鋸在過于劇烈的驚吓中失去平衡，在樓梯上磕了兩下，重重摔下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