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未吃過那茄鲞,但也覺得是你這蘿蔔好。”林黛玉試了兩口,果然開胃,“你們家的素菜不似廟中做法,倒似什麼富貴人家的精巧。”
“這就不太清楚了,許是我爺爺那廟富貴吧。”沈蘭心又讓她試别的菜,皆是清淡可口。
林黛玉便道,“我雖在守孝不講究飲食,可今日這頓吃飯,隻怕要在寒山寺餓上三天才能吃得下他們的齋飯。”
“這有何難,我每日給姑娘做了飯,或是我送去,或是姑娘讓人來取,叫你吃口順意的總還是辦得到的。”沈蘭心道,“另外給林先生的貢品,也都包在我身上。”
“沈老闆隻管準備給姑姑的貢品即可,我有今日這一頓,已經很開心了,守孝之人,如何能有這等驕縱。”林黛玉卻不答應,“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苦其心志②,這話雖叫世人說爛了,卻也有幾分道理。我過幾年仍要春闱,那時候可沒辦法送飯了。”
沈蘭心想到自己念書和學做菜的時候,感慨道,“原以為你們這樣的千金貴胄無憂無慮,錦衣玉食的,不想還要這樣拼命。”
林黛玉一手持筷,一手托腮,眨眨眼道,“沒法子,我這個人小心慣了,斷斷做不到将自己的命數依托給别人,隻得自己多多拼命了。人這一世有時候與沈老闆做菜是一樣的,花下去的功夫便是下到鍋裡的食材,最後的菜好吃不好吃,全看你怎麼對這些個食材。”
“姑娘說得很是。”沈蘭心眼尖地瞥到侍衛拖了薛蟠進來,便住了口。
侍衛知道他家姑娘胃口極好,輕易不會敗了胃口,徑直将死豬一般大喘氣的薛蟠扔在正廳門口,“姑娘看,這教訓可夠?”
“當然是不夠的,不過今日就到此為止了,旁的事,我自會料理。”林黛玉饒有興緻地打量了一番半死不活的薛蟠,“薛兄這點膽子也敢調戲我,勸令尊令堂趁着年輕再要一個。對了,你要是覺得你舅舅更厲害,可以随他改姓王,我朝律法批準的。”
譬如江湛,便随昭平公主姓。
一般孩子的姓氏,都是随夫妻間地位較高的那個。
林黛玉心想,以後我的孩子得跟着我姓林,這偌大的家業呢。
旁人也不知道她想得如此之遠,都等着她吩咐,還是薛蟠求饒的聲音驚醒了她,她道,“給薛大爺換身幹淨的衣裳,好生送他回去。”
薛蟠是個能屈能伸的,這廂求饒,那廂卻想着如何叫着兩個小娘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惜他雨天落了着了風寒,當晚就發了高燒,在客棧裡養了好幾日的病。
這日正窩在床上,與外頭招來的流莺肉貼肉地發汗,忽房門被一腳踹開,幾個粗壯家丁上前來拽出那流莺,将薛蟠連人帶被子捆好,不等薛蟠喊,他爹薛老爺的大耳刮子已經迎上來了。
“你跟天借膽子!居然敢調戲林如海的女兒!禍家的畜生,趁早了打死的好!”薛老爺氣得面色漲紅,剛才抽耳光也是使了狠力。
薛老爺身邊還跟着一個容貌豐美的姑娘家,面對這衣冠不整的男女情事亦是面不改色,反扶住他的手臂勸慰道,“哥哥不過是去吃飯,如何知曉那是林家姑娘,素日就聽姨媽說林家姑娘傲人得很,哥哥又是個粗人,必是自己說錯話了也不曉得。”
端的是大方得體,肌骨瑩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