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元每次都是幹幹淨淨的出門,但每次都灰頭土臉的回來,那手上臉上衣服上不是染泥就是沾草,有時甚至倪潇儒自己都不免這樣子。外婆外公對此早習以為常,見了外孫,嘴上雖假意數落幾句,心裡卻是喜不自禁,舀水給瑞元洗臉洗手,又忙着替他換衣服。林之韻都是從爸媽處聽說的,她拍着兒子的小臉,笑着說道:“要想玩,跟你爸爸那真是跟對了。”一次讓她撞見了這情景,真是又好氣又好笑,說道:“你是去學泥工技術了?”她轉過臉,多少有些責怪地對潇儒說:“以後那些髒的地方就不要帶兒子去玩麼。”
哪知道,兒子倒搶先說道:“媽媽,沒要緊的,爸爸說,人是泥做的。”說得幾個大人不得不笑。
林之韻故意逗兒子說:“好啊,那就讓你爸爸用泥再捏出個你來啊!”
兒子拍着小手高興地說:“爸爸,下次我們就去玩捏泥人的遊戲,好不好?”
小孩子隻要有得玩哪還論幹淨不幹淨,林之韻對此也沒辦法,因為她自己又不能跟了去,隻好叮咛緊些了事。
再回過頭來說那一日遺忘小包的王老闆,他是專做進出口業務的生意人,剛開始做的時候偶爾也夾帶一些走私品。後來外貿生意越做越順手,就再也不夾帶這路掩掩藏藏見不得人的生意了。因為入行早,嘗得第一口水,捧得第一桶金,現在那生意已做得蠻大,而且還常要出國去的。不知怎的,前年忽然得了脫發症。這脫發症雖不危及生命,卻讓人寝食難安,甚至生出自卑來。眼見那頭發滿把的往下掉,那心是呼噜噜地直往下沉,急得王老闆四處尋醫,八方求治。大醫院自然都已去過,就是小診所也光顧不少,中醫西醫,中西醫結合,洋藥土方統統用遍。可那頭發隻是生了又掉,掉了又生,彼長此落,雖經年有餘,卻不見好轉。後來訪得鄰縣一家鄉村衛生院設有脫發專科,據說極有效果。王老闆立馬趕了過去。那鄉村醫生稍事檢查後,便滿有把握地說:“這個不難,能治好的。先給你開一個療程的藥,以後麼可随時來開。”說完便給他開了幾瓶醬色的藥水,叮咛塗抹患處,又給了幾種白色小藥丸。藥瓶上沒有任何文字說明,服法劑量另寫在紙上。王老闆起先是将信将疑,但見那鄉村醫生十二分把握的神情,不免受其感染,心裡便有了八九分的信任,乖乖兒地掏錢付款,那藥費自然是奇高無比。回家後,王老闆遵醫而行,一個療程下來,頭發真的不掉了,那白乎乎的頭皮在日日的變黑,居然長出細細的頭發。王老闆滿心歡喜,心想道:“收費雖狠,但隻要有效也是值的。”
過了一段日子,那頭發已長到半寸許,但閃亮卷曲呈扁圓形,發端明顯尖細,不似先前的頭發那樣粗壯黑亮。王老闆心想,隻要能長不脫已是謝天謝地,還計較這些作什麼?他現在常感到身子疲乏,飲食大減,饑而又無食欲,還不時的感冒。但不知何故,那身上的肉卻在鼓鼓地長,特别是那臉,原是國字型,現在都快成球型了。一次出差,臨時改了行程,因藥沒備足,就擅自減一分下來。誰知隻一個星期的功夫,那頭發就呼啦啦地脫得滿枕頭都是,看着真揪心喲!吓得王老闆趕緊去找帽子店,又匆匆地飛回國來。這一回,他把配得的藥拿去大醫院請藥劑師辨認。藥劑師把藥接在手上翻看了幾下,那心裡已了然了八九分,再一看王老闆長着典型的激素臉,又根據他的叙述和症狀,确認是激素無疑。這類藥不可大劑量服用,更不可長期服用,因它對人的肝腎和骨關節損害極大,又能摧毀人體的免疫功能。而且這類藥還不可驟然停用,得慢慢遞減才成。氣得王老闆直跺腳,立馬趕去找那醫生,不料他已卷鋪蓋走人。那人原是個江湖術士,後挂靠在這家衛生院裡,因醫療糾紛頻繁,前幾日剛被攆了出去。
王老闆一邊慢慢的減藥,一邊繼續四下裡尋訪,就連做夢都夢着一位能治脫發的醫生。一日遇着一位舊年生意上的夥伴,兩人的關系原是極好的,可以說是無話不說,後因那人改了路數,去做别的生意,兩人的聯系才漸漸稀少起來。聊着聊着便聊到了此事,那人說:“你不妨去尋那“倪膏藥”試一試,興許讓你碰準了也不定。”
王老闆定起眼神凝思了一會說:“耶,這名字好像在哪聽說過,噢…對了對了,他好像是治什麼瘡毒的?”
那人說:“沒錯,是專治瘡毒的。”
王老闆疑惑地問道:“那與我這個脫發症有何關系的?”
那人說:“早些年我曾依稀聽說,他家也治過脫發,而且還很有效果的。”
王老闆緊盯着對方急忙問道:“哦…真有其事…那…那去哪兒尋他?”
那人說:“原來他家就住在集巷,隻與我家隔着幾條巷子,但從無過往。至于現在搬在何處那就更不知道了。你看現在到處舊城改造,即便原先的鄰裡不是東遷,就是西徙的,恐怕得繞幾下彎子才找得着。這樣吧,你去找那小李,他原也住那個區域,好像與倪家的什麼人還很熟。他仍在那家公司做,好像還是個部門經理。你們兩人原本也是認識的,你去找他試試。”說到這裡那人摸出名片遞過去說:“這是我的新名片,今天實在不好意思,馬上要去見一個大客戶,這樣吧,改天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聊聊,哎,一晃就是好幾年沒見面了。”其實,那人忘了,治秃廢的事情他正是從小李處聽的。
王老闆意猶未盡的說:“好吧,你先去忙事情,就這兩天,我們抽個時間好好聊聊。”
那人一邊揮着手,嘴裡疊聲說着:“好好。”一邊急匆匆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