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了你好幾聲，你都沒有理我。”

盧晔在青杳的對面坐了下來，擋住了她看羅戟的視線，迫得青杳不得不把目光集中向這張素日裡無甚表情的冷情面孔。

“盧博士。”青杳幹巴巴地打了個招呼，心不在焉。

倒是盧晔沒來由地主動沒話找話：“今天月旦上，我總算見識了你那雙手雙開的絕技，可以說是迅如風雷蛟螭，我就坐在蓮花池的左手邊，你大約沒有看到我。”

盧晔提起茶壺給青杳的茶盞裡斟水，青杳後知後覺地端起茶盞卻差點被燙了手，放下茶盞迅速去摸耳垂，又意識到這個動作當着上司的面着實是有些慌亂而不得體，但木已成舟，無可挽回，雙手捂着耳垂，該放不放，尴尬住了。

眼神一瞥，姚氏正打簾往青杳這邊看，眉毛挑着，無聲地質問青杳坐在她對面的青年是誰。

青杳把目光從姚氏的眉毛移回到盧晔的臉上，中規中矩地答：“雕蟲小技，不足挂齒。月旦上忙着手錄，我一般都不怎麼擡頭的。”

言下之意就是說，别說是你盧博士，哪怕我親爹坐在下面我也看不見。

盧晔隻是微微一點頭，端起茶盞來。

青杳心裡惦記着要跟債主讨價還價的事情，因此沒什麼心思跟盧晔叙話，雖然盡力保持着沉穩克制，但仍是不免微微扭頭望向窗外街道，忐忑着債主不知會在哪一刻走進來。不意，目光掃到前方那和羅戟相親的少女，隻見她臉上浮着盈盈笑意，也不知是聊到了什麼歡快的話題，羅戟端起茶壺給那少女和少女的母親面前的茶盞都斟滿，看上去一片和樂融融，若不是顧忌這裡畢竟是親娘的鋪子，眼前又坐着學宮的上司，青杳簡直恨不得沖過去掀了她們的桌子，讓你們笑，笑個大頭鬼啊。

“顧助教在等債主？”盧晔放下茶盞氣定神閑地問了一句。

青杳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作為回應，但又突然意識到不對勁兒，把目光轉投到盧晔的臉上，“嗯？”地反問了一聲。

“别等了，現在我是你的債主了。”

青杳狐疑，她什麼時候又多了個債主出來？蒼天呐！她顧青杳的債主還不夠多嗎？

盧晔面上表情仍是冷冰冰地，從大袖中捏住一張疊得四四方方的紙片遞到青杳的眼前，青杳猶豫了片刻，然後接過。

姚氏扭着腰肢過來很殷勤地續上開水，還奉上了一疊四樣的幹果，沖着青杳眉飛色舞，怎奈青杳熟視無睹，姚氏不甘寂寞主動向盧晔發動攻勢。

“公子怎麼稱呼？今年貴庚啊？”

“公子在哪裡高就啊？看公子打扮，是讀書還是做官？”

“公子和我家杳娘是怎麼認識的？”

姚氏一連串問題竟叫盧晔愣了一瞬，青杳在他的臉上居然看出一絲不知所措的表情。

“這是家母……是這間茶鋪的老闆娘。”

盧晔這才站起身來，躬身作揖見過了這位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發覺她與顧青杳的眉眼五官有七分相似，但性情實在是熱絡的多，盧晔也禮尚往來、很講分寸地點點頭。

青杳幾次三番地給姚氏使眼色，姚氏這才意興闌珊地扭着腰肢走了。

“我記得我要見的債主是姓柳。”青杳對盧晔出現在這裡仍是感到茫然。

“那位是我娘舅，”盧晔擡了擡下巴，示意青杳先看看自己遞給她的那張紙片。

打開盧晔遞過來的那張紙片，看清楚裡面的内容，青杳的手都不受控地微微發抖了，一張面孔泛白泛青，幾乎坐都坐不穩。

“我在學宮素日裡瞧着你是個頭腦明白的人，豈料竟是個糊塗蛋！你現在怎麼想？”

“這不是我寫的……”青杳把那張欠條扔回桌子上，擡起頭望着盧晔，“不是我寫的，我不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