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她和楊骎之間到底有沒有關系、又是什麼關系呢?楊骎是不是想把她選進女學裡來?可是聽他剛才話的意思,又好像跟這個女人沒什麼瓜葛。
真如海決定以退為進繼續試探他:“女學畢竟是奉皇後娘娘懿旨重啟,我初擔綱此大任,有恐犯錯,因此來找大人示下。”
楊骎已經懶得去想真如海此舉是否是徐相在背後指使,敷衍道:“閱卷這種事太學都有舊例可循,你找幾個校書郎官幫忙也就是了,該封名封名,該謄卷謄卷,兩人閱一份卷子,有争議就再引入第三人複審,太學的人除了有規避親眷的,有一号算一号随你抽調,你是副學監大人,在這除了我就你官最大,放手去做就是,别客氣!”
楊骎這副坦然的态度倒教真如海啞口無言了。
看着真如海站在那裡一動沒動,楊骎有心呲哒她一下:“說完了?說完了就忙去吧,怎麼你還想留下跟我一起用午膳?”
這招好使,真如海立刻就抖擻起精神勁勁兒地告退出門去了。
楊骎的目光又回到了書案上的信箋上,這是一封遠方的來信,信中沒有稱呼和落款,信箋的右上角蓋着着一枚小馬樣式的印章。
楊骎提起筆又放下,他還是拿不準主意要不要用這匹小馬。
這匹脫缰在外,不服管教的小馬。
可是眼下,除了這匹小馬以外,他确實也無将可遣,無兵可調。
陛下是隻給自己下任務,一點也不考慮他楊骎的難處啊。
楊骎下定了決心,提筆落墨寫下回信。
打虎,還是得親兄弟。
真如海出了公署的門去,走出小跨院,心還在怦怦劇烈跳個不停,她自覺剛才自己在屋裡掩飾得很好,應該沒有被楊骎看出任何不妥來,可是一出來吹了冷風,人登時有些腿軟站不穩了,跟着她的心腹侍女立刻攙扶住她不叫她歪倒下去。
真如海剛才和楊骎說話的時候無意中瞥見了他書案上的信箋。
她沒有窺探人家書信往來隐私的惡癖,隻是那信箋角落上的印着的小馬讓她如遭雷擊。
那方刻印是出自她手。
真如海擅畫不擅書,因此在篆刻一道上無甚興趣,更談不上什麼造詣。
說起來這枚小馬刻印要不是當年……要不是當年和人打賭輸了,真如海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拿起刻刀的。
那個人說:“我是屬馬的,你便刻一匹小馬給我吧。”
真如海第一次拿刻刀,那枚小馬印章的初印是蘸着自己手指傷口湧出的鮮血蓋下的。
一匹鮮紅的、脫缰的小馬。
盡管功力稚拙,但是一片真心赤誠。
真如海輸了那一次,也就輸了這一生。
她是奔流向東的海,而他是向往自由的馬,兩個人不一定能奔到一個方向上去,方向不同,奔着奔着自然就散了。
真如海還以為這輩子都再見不到那匹小馬了。
待呼吸喘勻,心跳回穩,她拉着侍女的手鄭重囑咐:“悄悄兒盯着,看學監大人的那封信送到哪裡去。”
海,認定了一個方向,是不會回頭的,隻能奔流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