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宛走出岑華宮,一隻鳥面上羽毛未褪盡,化為人身,在殿檐下瞧着她,身後跟着一條三顆頭搖搖擺擺的蛇。
另一隻鳥兒在屋檐上,那張匾額圓環内,也瞧着原宛。
穿紅衣的小鳥姑娘道:“仙女姐姐,您走啦?”
原宛看她一眼,她道:“嗯。”
小姑娘道:“姐姐什麼時候再來?”那條蛇也搖腦袋的看她。
原宛道:“有空你到秉竹院來玩。”
她想了想,對那條蛇道:“還有你哦。”
那條蛇朝她搖搖腦袋。
小鳥道:“好,姐姐你記得再來。”說着它聲音放小了些,注意了一下側邊,似乎怕這屋宇的主人聽見,雖說帝君難得管它們的事,但它是好好鳥,不該主人未發話擅自亂言,不過偷偷還是可以說好話的……
原宛不由也看了眼身後,她緩緩笑了一下,離去。
回到太子宮,在進入正門後不久,往秉竹院的方向,距離太子寝殿不遠的地方,原宛在夜色中,瞧見一從疏木,伸展出的枝桠旁有個人影。
人影背對着光,枝桠也擋了一些,他自暗處稍走到光下,面上帶着微淡的笑,似是忽然撞見她的愉悅,輕顯露在臉上,他道:“原娘,回來了。”
太子知曉她去給帝君送茶,他本今日便想一同去登門道謝的,但他言帝君兩次救她,禮要鄭重,所以說明日才能準備好,待明日再與她一道去道謝。
原宛道:“殿下。”她朝人服身一禮,沒想會在這時在這處碰見他。
明暇看她,他走近,道:“我總覺着原娘對我好像總是不太親近,是我的錯覺麼。”他笑。
扶她起身,目光注意在她臉上。
溫黃色的燈火在他們之間略微照耀。
園中夜間有靈蟲的微鳴,心靜下來便能清楚聽到。
原宛從岑華宮走到這處,她的心,已差不多靜下來了。
此時明暇扶着她,她手不着痕迹拿下,她道:“太子殿下這般人物,哪有姑娘對您不親近。”
太子未與她打趣這處,他忽略掉她的一點避退,目光在她臉上,他笑容隐了些,道:“帝君可說了什麼?”似隻是随口一問。
原宛道:“帝君未言什麼。”
太子道:“帝君如今連好茶都不誇了。”他打趣。
原宛道:“帝君可能也喝膩了。”
太子視線落在她頸側,他手忽然拂向原宛鬓邊的一縷頭發,他道:“你與他——”
原宛心頭立時有點驚,她擡眼看他,眼中光微動,太子道:“帝君是個孤冷之人,但他應是喜原娘你的茶,不然不會一直接受。”
“這般看來,帝君與你倒是有緣。”原宛松了口氣,她不由抿了抿唇。
但想到今日在門邊,帝君所言,所行,原宛将唇放松。
太子的視線掠過她的唇,他手放下,原宛見話已叙的差不多,禮聲告辭,太子颔首,在原宛要離開時,他卻又喚住她。
原宛側身看人,身影在光下豐盈美好,前如山巒,後如壘高的圓壇,綠帶束發,在耳側垂了一截,加上耳上的連珠綠耳環,她被他忽然喚住,這麼一側身,回頭,那一瞬,令明暇微怔住。
覺得這些光影都是為了襯她這一幅畫所存在。
還有原宛身上的香,他是真的很喜歡她身上的香啊。
原宛道:“太子殿下?”
太子走近一步,牽着她的手道:“明日同帝君備的禮物,我也有一些新的禮物要送給你,希望你能喜歡。”
他手撫上她手腕在那綠渠玉镯隐沒的痕迹上輕摩挲,道:“回去歇息吧。不早了。”
原宛道:“殿下送的禮物都是最珍貴的寶物,原宛很是喜歡,且殿下審美很高,我很期待明天的寶物。”她朝他笑,面上有歡喜。
太子道:“原娘會哄人的。”
他放開她的手。
原宛告辭離去。
明暇收回視線,也往寝殿的方向走。
衣物淡煙霞色,在溫黃的燈光下,面容稍顯緊毅。
——
第二日,原宛收到了太子送的寶物,他是與送予帝君的寶物一道準備的。
要送予帝君的謝禮,明瑕太子恐也考慮到之前帝君曾送給他一本“皓靈法經”,所以此謝禮與皓靈之氣有關。
是一個“凝水煙瓷壺”,能助萬年寒黑玉修煉皓靈之氣。
太子之前去羯羊之地時便有機緣得到了此物,隻是需在瑤池仙水中将其凝水煉化,才能達到助皓靈之氣修煉的效用。
而他送原宛的是一根藤木簪,看着十分樸素,但色澤與原宛平日的風格相襯。
他對她道這是一種“長生藤”,不過不是助人長生,而是合适于人的,無論受了何種傷,隻要還有一口氣,都能将人從鬼門關救回來。
他知道原宛最想要的便是護身之物。
這個寶物可說是很合原宛的心意了。
原宛朝太子道謝,她知道他是費了些心思的,這寶物材質特殊,還要在瑤池仙水中煉制。
太子對她道“她喜歡就好”。
禮備好後,太子親領她到帝君處道謝。
原宛其實并不想此時見帝君,她還有事未想好。
她躊躇一瞬,太子看出,問她可有何所慮,原宛朝他搖頭,他們去了帝君處。
帝君在景陽殿見了太子與她,他站在上首處,太子所送的凝水煙瓷壺在旁,瞧着像“咕咚”冒着的水組成,壺身凝聚着最上等的煙水墨圖畫,那些圖畫在流動,畫中景物與人物都好似鮮活。
這不僅有用,還很有藝術。
帝君并未言要收這個禮,他看向原宛,原宛将視線略垂下,帝君的視線移向太子,他道:“不必言謝。”
“救人,本就是應盡之責。”
這般不論她是否為太子侍妾,帝君似乎都會出手。
所以太子也不必特意謝他。
隻是,原宛思量,他是因與她有承諾才能及時護她。
太子道:“帝君憫恤凡民是凡民之福——”他視線投向原宛,又道,“不過帝君救了原娘,我于情于理也該謝帝君,請帝君不要辭。”
太子又道:“上次送給帝君的謝禮帝君沒有讓小侄難做,這次,莫不是小侄的禮太輕了,帝君不喜……”他是微笑着說的。
視線注視向帝君。
上次——
殿外,站直身子偷聽的青梅鳥想,上次,太子好像是送了禮,不過那次帝君不在,她們收的,琢軍沒說什麼,且帝君後來得知,也并未叫人退回去。
這次——
帝君好似不怎麼想收的樣子。
而太子,怎麼好像有點讓人不好拒絕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