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片火海。
林懷瑾用長袖捂住口鼻,在夜色中踉跄前行,肖凜面帶微笑,慢悠悠跟在身後。
他身上穿的是士兵的軟甲,林懷瑾顧不上思考這身打扮在哪裡見過,他的腿好痛。
明明自己腿腳沒受過傷,從小到大,連塊疤痕都沒留下過,為什麼這麼疼?
“别殺我……凜哥哥……為什麼……”
他的腿越來越疼,直至感受到骨頭縫中傳來一股針紮似的疼,林懷瑾大叫一聲,跌坐在地上。
他的眼中含淚,向肖凜求饒,“别殺我……不要……”
那張帶着壞笑的臉卻不斷逼近,舉起手中長劍,朝着他胸口刺來。
“少爺!起床了少爺!”
“啊!”
尖叫一聲,林懷瑾一個猛子坐起來,吓得阿季也一聲大叫,額頭被他的突然起身撞了一塊。
阿季捂着額頭,連忙湊過來看他頭上是否起包,“少爺你又做噩夢了?”
大少爺的手在發抖,身體也在發抖,額頭上全是汗!
林懷瑾嘴唇蒼白,顫着手按在自己胸口,腦袋發懵。
不是做夢嗎?他都已經意識到是做夢了,為什麼還這麼疼呢?
他這副魂不守舍的樣子,阿季心疼的不行,“少爺,要不今天就别去書院了,再告假一天。”
“呼……”
林懷瑾閉上眼睛,胸口劇烈起伏着,夢中的場景太過真實,肖凜的表情也過于生動,即使醒了也仍在腦海打轉。
緩了好一會兒,他才有餘力去想阿季說的話。
告假?他已經七日未去書院,昨日又鬧了那樣的笑話,若今日再告假,别人豈不是要以為他學問不行羞于見人。
林懷瑾搖頭,嗓音發啞,“不行,我這就起床。”
衛國公家大公子學問名聲都出奇的好,總不能這才不到半個月,就被自己搞垮掉。
阿季過來扶他,才發現他身上的睡衣竟然都被汗水打濕,心中愈發心疼。
大少爺從落水那日起就沒睡好過,也不讓自己告訴衛國公和夫人,他是不是應該去主動去買點安神的東西……
今日起的挺早,阿季拿了好幾串墜子給他系在腰間,又在桌前翻找了一會兒,語氣疑惑,“怎麼少了兩個呢?”
林懷瑾随口說:“賞人了。”
阿季吃驚,“您……您兩個都賞人了?”
“一個丢了,一個賞了,怎麼了?”
阿季一聽這話,騰的一下子氣得臉都紅了,“那個雲紋白玉也就罷了,另一個紋青玉佩可是您第一次進宮時皇上賞的,禦賜之物您怎麼能随便賞給别人呢?”
而且大少爺怎麼變成會賞人東西的性子了?以前明明從不沾染煙花氣的!
不過是與楚家公子一同用了頓晚膳,竟然就把禦賜之物給賞出去了,這要是被有心之人發現,藐視聖上的罪行可就逃不掉了。
林懷瑾這才意識到事情嚴重性,想來昨晚買糖畫付錢時用的,确定是雲紋白玉,便趕緊安撫道:
“我賞人的是白玉,錢包被偷了我才拿去當錢用。被偷的是青玉,和錢包一起被偷的。”
阿季臉上氣憤仍在,“這遭瘟的小偷真是大膽,連禦賜之物都敢偷,也不怕被怪罪下來連累家人。”
“他也不一定有家人。”林懷瑾讪讪道。
二人一同朝外走去,阿季嘴上還在說着,“等您去了書院,我去報官,免得那玉佩被小偷轉手,轉來轉去就成贓物了。您以後出門可得小心着點,身上都挂着金貴之物呢,掉了哪件我都心疼……”
院門口站着一人,侍衛打扮,看到出來的大少爺臉上帶了不自然。
“祝将軍讓我把這東西交給大少爺。”
離光的年紀大約十六七歲,比離幽矮不少,娃娃臉上還帶着未褪去的稚嫩。
上次親眼見着大少爺喂自家将軍吃辣,如今又讓他來送錢包,心裡一萬個不情願。
離光隻覺得這大少爺就是個蛇蠍美人,慣會用花言巧語,祝将軍真是被他迷了心智,竟大晚上讓他們搜了半個京城的可疑人員,隻為抓一個惹了大少爺的小偷。
“蛇蠍美人”林懷瑾擺上明媚笑意,“這麼快就找到了?”
阿季趕緊接過來,打開錢包一看,隻有銀子沒有玉佩,下意識問道:“還有塊玉佩呢?”
離光瞟了大少爺一眼,語氣别扭,“将軍說……沒找到。”
“能找到錢包就已是不容易了,祝将軍辦事效率真高,我今晚設宴招待祝将軍,請一定替我轉達。”
林懷瑾語氣很軟,眼神中露出的神情全都是崇拜。
離光不會說謊,他親眼見到将軍将那塊玉佩握入手中,又将錢包扔給他,支使他送來。
面對大少爺這萬般柔情的眼神,什麼“蛇蠍美人”,什麼花言巧語,這些暗地裡的評價全都忘了,隻延生出無限的愧疚。
他臉上臊得慌,在大少爺溫柔又和煦的眼神中,艱難從喉嚨擠出來一個字,“是”。
楚未澤早已在國公府門外等候,見到林懷瑾走出來時眼前一亮,帶着笑意走過來。
“懷瑾,可用過早飯了?”
楚未澤臉上帶着笑意,氣質清冷高雅,翩翩而立。
林懷瑾笑着走過去,“我吃過了呀,未澤哥哥可吃早飯了?”
“當然。”
身後的小厮默默将馬車上的飯盒蓋住,裡面是出門前自家公子吩咐過的,準備與國公府大少爺一同用的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