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他思考該回什麼，耳邊傳來高跟鞋的“哒哒”聲。對人類來說，這個聲音不太清晰，但對聽覺敏感的犬類，宛如驚雷。
“咔哒——”，會議室的門被打開，全場瞬間安靜。
“人到齊了？”組長馮瑤一身利落黑西裝，眼神淩厲，氣場驚人。
“還差三個人。”孟影應了聲。
馮瑤看了眼手表，吩咐道：“催一下。”
“好的。”
因為上司的到來，大家眼觀鼻鼻觀心，剛才八卦熱鬧的氛圍不複存在，迅速切換成精英模式。
“瑤姐，tutu的brief有新的增加，我給您發了。”
“‘薇草’的流量投放在原有基礎上縮減百分之五十，隻能留三個主要平台……”
“前天‘哆啦喜’的方案被投訴了，應該是溝通過程出了問題，但vv那邊不想改了，一直沒回消息。”
“這個月的财務流程沒做清楚，雅菲姐瘋狂call人……”
……
秦煦看着一片繁忙、欣欣向榮的會議室，其實還是不太習慣，慢了一步才打開電腦記錄信息。
——人類的情緒變得太快了。
但不可否認，比起閑聊暢談的日常，這種一闆一眼、似乎有程序運行的工作模式，更好适應，至少有章法去應對。
秦煦想得多，但面上平靜，融入環境很快，有時候中途cue到他，還能快速準确地回答。
會議開了兩小時，馮瑤見時間差不多，說了幾句加油的場面話，便示意可以結束了。
秦煦随着其他人起身，在一聲聲“瑤姐辛苦了”裡悄悄跟了一句，準備默默溜走。
“小秦，幫個忙，我肚子痛……這份文件有點急，能麻煩你幫我複印一下嗎？”嚴美儀捂住肚子，額頭冒冷汗。
秦煦：“哦哦，好的，複印完……”
“謝謝！”嚴美儀顧不得太多，小跑出去。
秦煦：“……”他擡起的手一頓，慢慢收回。
算了，到時複印完放對方桌子上吧。
秦煦收拾好東西，出了會議室幾米遠，忽然，耳邊飄來隐隐約約的幾句話——
“……那個秦煦……”
他腳步停住。
“……那個新面孔是新來的實習生？”
“不是，已經入職了。”
“剛畢業？”
“畢業一年了，但不知道為什麼……不是廣告專業，聽說……走後門進來的關系戶。”
“難怪直接來到瑤姐的組……什麼路子？誰在帶？”
“不知道啊……好像是瑤姐帶？不确定，入職那天是瑤姐領着的。”
“管不了這麼多，估計……少接觸呗，不主動得罪人就好……”
……
秦煦抿了抿唇，沒繼續聽下去，快步往前走。
但心裡暗暗歎了口氣，看來當人類的“關系戶”是件可恥的事情啊。
-
馮瑤解散會議後，沒有準備下班，而是回辦公室處理早上剩餘的工作。剛開電腦，真皮椅子還沒坐熱，内線電話叮鈴鈴響起。
“小瑤，現在有時間嗎？過來下辦公室。”一道淡淡的聲音傳來。
“蘇總監？”馮瑤驚訝地喊了聲，“您出差回來了？不是明天嗎？”
“事情提早辦完了。”蘇安沂說，“下午剛到，路過公司就順便來一趟了。”
“哦哦，這樣啊。”馮瑤說，“我現在馬上來，您稍等。”
“好的。”
結束通話，馮瑤沒有耽擱，順手抱起電腦，直奔總監辦公室。
馮瑤一路小跑，到了後有點氣喘。她推開門，最前方的黑色長桌逆光，端坐一道筆直的身影，落地窗視野開闊，背景是幽幽夕陽和巍峨大廈。
聽到聲響，蘇安沂擡起頭，随着光影的交錯，他隐匿于暗色的半張臉露出，輪廓像蒙上一層柔光。
但他有一雙不算溫和，甚至有點嚴肅的眼眸。
“蘇總監。”馮瑤緩了口氣，不動聲色地理了下衣領。
蘇安沂随意合上鋼筆蓋，銀色光澤一閃而過：“不着急，不用跑過來的。”
馮瑤笑笑，沒有接這句話，反而自然地坐到辦公桌前，“您這次出差順利嗎？”
“順利。”蘇安沂嘴角微揚，沖淡了眉眼的冷肅，“‘維安’那邊終于松口了。”
馮瑤面色一喜，“真的？”
蘇安沂點點頭，“之後辛苦你多多跟進了。”
馮瑤連忙說：“好的，我一定全程監督。”
蘇安沂給馮瑤倒了一杯水，兩人就着最近的幾個項目，談了近半小時。等到下班時間，蘇安沂率先結束話題。
嗡嗡嗡——蘇安沂手邊的手機在震動。
“蘇總監，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馮瑤察言觀色，立即起身說道。
蘇安沂颔首，視線掠過手機屏幕，也跟着起來。
“行，我也要下班了。”他關了電腦屏幕，桌子的文件稍稍整理了一下。
“哦哦，好。”馮瑤識趣地給蘇安沂遞了把手，開始閑聊，“哎，蘇總監，您知道我們部門來了個新人嗎？”
蘇安沂想了想：“陳總内推的那個？”
“對對對，叫秦煦，現在在我組裡。”馮瑤忽然壓低聲音問，“蘇總監，您知道那小孩什麼來頭嗎？”
蘇安沂搖頭，“檔案沒經過我的手。”
馮瑤思索，又問：“是……公司哪個大客戶的兒子？”
蘇安沂說：“這我就不知道了。人來一星期了，你覺得怎麼樣？”
馮瑤笑着說：“挺勤奮的，人長得也帥氣，和個大明星似的，入職那天十二樓熱鬧得不行，茶水間擠滿其他樓來借熱水的姑娘。”
蘇安沂挑了挑眉，饒有興趣地問：“多帥？”
馮瑤說：“照片把人拍醜了，單看紙片隻是帥，真人像會發光，打眼得不行。”
她頓了頓，又補充一句：“人也愛笑。雖然不吭聲的時候，看着酷酷的，但一打照面就笑，陽光又俊朗。”
“我還沒看過照片。”蘇安沂不置可否，“下次有機會，我也去看看真人。”
“這多不簡單，哪用等下次，現在就能看。”
馮瑤和蘇安沂已經走出辦公室，經過蜿蜒的走廊，說話的聲音不大不小。
“這邊拐過去，人要還沒下班的話，肯定能瞅一眼……哎！”
馮瑤眼尖，一下子看到秦煦的背影，趕緊朝蘇安沂擡擡下巴：“喏，就那個。”
蘇安沂順着看過去，馮瑤正準備喊人，隻見對方突然從工位蹿起來，手一甩，雙肩包單挎在肩膀，大步走向電梯口。
也是湊巧，電梯門恰好打開，不過幾秒，人就沒影兒了。
馮瑤猝不及防，一聲“小秦”卡在嗓子眼，咽不下也吐不出。她朝蘇安沂讪讪一笑：“哎，年輕人嘛，身體好，走路都比平常人快。”
蘇安沂跟着笑起來：“沒事，總有機會的。”
他站定，目光注視緊閉的電梯門。
一瞬間，男人已經離去的背影無端浮現在腦海裡。
寬肩長腿，背又挺又直，走路帶風也沒打彎一點。
雖然正臉沒看到，但背影看着挺高的啊……
現在的小孩吃得這麼高了嗎？
蘇安沂想着，思緒慢慢飄開。
可能因為差那麼一點，就能看到對方的正臉，使得蘇安沂原本隻有一分的好奇心，硬生生拔高到十分。
蘇安沂心裡有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遺憾，算是記挂上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