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廳的落地窗，從外面折射滿地光線，最角落的盆栽位置，坐着一個高大的身影。

“……所以說，這個任務非你莫屬，你就是最合适的，沒有第二人選！”手機對面傳來的聲音慷慨激昂，每個字斬釘截鐵。

可惜，聽電話的人沒被這種情緒感染，反而重重歎了口氣。

“白主任——”秦煦捏了捏眉心，頭疼至極，“我覺得還是交給其他人吧，我真的……”

他頓了頓，“适應不了。”

白河立刻說：“有什麼困難和局裡說，我們一定全方面提供幫助。”

秦煦沉默一瞬：“我對人類世界接觸不多，學習的專業和現在的任務工作……差距較大，局裡可能有更适合的——”

“沒有，你就是最合适的！”白河打斷，“哪條狗有你鼻子靈？哪條狗有你年輕？”

“你身強體壯，能熬夜能打架，聰明踏實，聽話好學，脾氣不大，還肯聽指揮，誰比得上你？”白河越說越欣慰，殷殷叮囑，“小秦，不要妄自菲薄，你要相信自己，多給自己打打氣，什麼困難都難不倒你。”

秦煦：“……”

“白主任，我其實很叛逆。”他面無表情地說，“說東是西，說西是東，非常難管。”

“小秦啊。”白河慢悠悠地說，“你看你，還是不夠叛逆。真叛逆馬上就撂擔子了，還等到以後？”

秦煦：“……”

白河循循善誘：“好了，困難我們都了解，你再堅持一下，說不定，你待着待着就适應了。實在不行，也别管那麼多，記住，你的核心任務是收集異常資料，其他的都放放，任務目标有專人保護，你抽點時間關注就行。”

“而且吧，你也可以借這次機會，好好和人類接觸，試試能不能融入社會。信我，當人的滋味很不錯，融入人類群體的生活就更妙了——”

忽然，“滋呲”一聲！

幾秒後，手機另一端響起爆破聲。

秦煦瞬間坐直身體，擰起眉：“白主任……”

白河掀起眼皮，往旁邊瞥了一眼，滿地玻璃碎片，地闆中央破了個黑色大洞。

他面色不變，稍稍停頓一下，加快語速，“小秦，我很看好你，多多加油。我這邊有事要處理，先挂了。”

說完，白河不等對方反應，直接挂斷。

……

秦煦攥着挂斷的手機，放空幾秒，往後一仰，深深歎了口氣。

說實話，當時真的腦子一熱，他才應了白河的任務。

本以為隻是來這邊默默勘測記錄，沒想到最大的難題，反而是如何在一家人類公司好好當個人，完成各項繁瑣的工作。

秦煦順手打開手機的備忘錄，一片密密麻麻的工作事項。

往後一滑，屏幕跳出視頻，是任務前管理局的培訓内容。

秦煦沒開聲音，默默地看着。雖然一句話也聽不到，但随着畫面的變化，腦海自動浮現早已背下的内容。

“嗡嗡嗡——”

屏幕上方彈出新消息，是名叫“三組陳住氣881”的群。

【群通知：下午2:45在會議室集合，請大家帶上……】

白色框一閃而過，很快縮在消息欄。

秦煦歎氣，人類的工作會議真多。

他學着群裡其他人的回複，【收到。黃臉加油.jpg】

沒幾秒，他的消息被其他人的“收到”刷下去了。

“呼！”秦煦捋了把頭發，站起來，準備走了。

剛踏出一步，想起什麼，他折返回來，把一口沒喝的咖啡全部灌進喉嚨。

好苦。

秦煦眉頭皺成川字，不理解為什麼人類打工愛喝這種東西。

但想到自己的培訓守則，如何成為一個合格人類之第三十二條——

【學習人類每天工作的樣子，比如喝黑咖啡、騎共享單車等等】

八層會議室

秦煦去到的時候，室内已經坐了人。

一開門，正說話的幾人齊刷刷轉過頭。

秦煦腳步一頓，默念：笑，要笑，人類打招呼要笑。

他嘴角揚起精準的弧度，八顆牙齒露出。

“嗨！”

話音剛落，最前面的女人拍拍旁邊的椅子，笑眯眯地說：“小秦啊，來，坐。”

“謝謝美儀姐。”秦煦趕緊過去，禮貌道謝。

嚴美儀捂嘴，樂得不行：“哎呀，小秦，你就是太客氣了，都來一星期了，放松點嘛。”

話雖這麼說，但她忍不住笑彎眼。沒辦法，帥哥的道謝總是讓人開心。她一邊心花怒放，一邊打量秦煦，心裡感慨：這小臉夠俊的，實在賞心悅目。

秦煦肩膀繃得更直，但露出更燦爛的笑容，“好的，美儀姐。”

——手冊裡教導，人類喜歡友善，所以遇到什麼事情，不要緊張，先笑，笑就好了。

嚴美儀欣賞完帥哥的臉，心滿意足地和隔壁的同事繼續聊天。

秦煦心裡悄悄松口氣，然後老實坐着，不主動參與對話，隻豎起耳朵默默地聽。

“哎，你們知道嗎？TIR那邊又把比稿期延長了。”

“還延？快一年了吧。”

“哪個組和TIR對接？”

“yoyo姐呗。”

有人聽得搖頭，啧啧直歎，“慘啊慘啊，搞不好破紀錄。Yoyo姐也是有耐心，是我要瘋了。”

“沒辦法，廣告業走夕陽路，傾頹喽，誰都拼命找活兒。”搭話的人也歎氣，“搞不好我們也要找出路了。”

忽然，一個男聲神神秘秘開口：“哎，你們知道公司彙科A樓的八卦嗎？”

秦煦眼皮微動，搭在桌面的手轉了轉，餘光瞥向說話的男人。

嚴美儀來了精神，立刻湊過去，壓低聲音說：“知道，那個……策劃部的總監猝死了，是不是？”

孟影歪過身子，搖頭說：“傳的是猝死，實際上，好像被謀殺了。”

會議室的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大家說話的音量都不自覺變小。

“靠，謀殺？真的假的？”

“……真的吧，早上被發現屍體整棟樓都封掉了，上面一開始就說休半天，後面改成三天，特警都來了，陣仗挺大的，據說現場還有可疑槍 `械什麼。”

孟影一聽，更激動地拍桌子：“對對對，我也聽說了。人死的那晚，兩三點了，公司就剩幾個加班湊合睡的。那個總監是其中一個，在自己休息室睡覺，也不知道發生什麼，第二天……”

說到這，孟影聲音變得含糊，“嘶，反正現場很血腥，腸子什麼都出來了。”

嚴美儀離他近，被他語氣裡的情緒渲染，打了個激靈。她心有餘悸，拍拍胸脯，“……這麼恐怖？那以後加班多晚我都回家睡，不留公司了。”

其他人也從孟影的小道消息裡回神，連連附和，都說以後不留了。

“哎，育明，我記得你就是從策劃部轉過來的，你有什麼聽到消息嗎？”

被喊的男人一怔，慢半拍應道：“沒有……”

嚴美儀好奇地問：“一點也沒？我聽策劃部那邊炸鍋了，各種消息亂飛。”

許育明不好意思笑笑：“我不太喜歡聊天，就沒怎麼關注。”

嚴美儀：“哦哦，這樣啊。”

她也不追着問，身子一歪，剛好和秦煦面對面。

“小秦，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秦煦猝不及防，沒想好答什麼，先露出燦爛的笑容。

嚴美儀晃了下神，開玩笑地說：“哎呀，小秦，你别對姐天天笑啊，這可是犯罪，得判刑的。”

秦煦懵了懵：“什麼？”

“小秦，你帥得犯罪。”嚴美儀一本正經地說。

旁邊的孟影“咦”了一聲，趕緊抖胳臂，像被肉麻到了。

“我的天，什麼土梗。”

嚴美儀撇嘴：“你才土，我這是真心贊美。”

秦煦其實沒太懂他們說的“梗”什麼意思，隻配合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