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頭,看見坐在窗邊寫字台握着筆發呆的箫浮。
此時的時間大約已經超過九點了,坐在那兒的少年換了一個更為活潑的人格,卻還是一反常态地坐在書桌前,安靜又頹喪。
他或許在想,今天沒和喜歡的人一起吃晚飯,很難過,又或者在思考喜歡的人現在在幹什麼呢?
他有像自己一樣想念他麼?
今夜雨露鋪滿大地,窗外的雨聲使得這個夜越發寂靜幽冷,一塊石頭砸在玻璃上的聲音格外刺耳。
蕭沉微微擡眼,看向被雨水打濕的玻璃。雨珠從玻璃上滑落,他不由坐直身子,心中有一種荒謬的直覺。
周起然來找他了。
他撐起身子,在坐起來的前一秒,又萬分無奈地想,這是不可能的吧。
這麼大的雨,周起燃幹嘛來找他?
“咚”。
這次,一顆小石子真真實實的出現在他眼前,砸向了玻璃,又彈了出去。
箫浮拉開椅子靠進窗戶,雙手撐在玻璃窗上,瞪大眼往下看。
隻見腦海中心心念念的少年就站在一簇簇白花之間,淡綠色的新鮮葉子收錄着那人臉頰紅色的血水,那人竟然還能對他笑,嘴唇一張一合地念他的名字。
蕭沉眼眶一紅,拉開窗戶沖樓下喊:“周起燃!”
“喂,你敢不敢從這裡跳下來,我接住你。”周起燃帶着擦傷的雙手舉在嘴邊,笑意張揚:“你跟我走吧。”
一陣冷風刮過,雨水被席卷着鋪了蕭沉滿臉,他臉上水珠晶瑩,分不清是雨是淚。
他毫不猶豫地擡腿,卻聽身後有人叫住他:“阿浮!”
蕭沉下意識回頭,卧室門不知不覺被打開,蕭夫人臉色頹喪,眼中含淚地看着他。
蕭沉握着窗戶的手指關節用力到泛白,做了個深呼吸便準備無視她跳下去。
又聽女人站在原地,帶着哭腔輕聲說:“去吧,孩子。”
去擁抱你的自由。
蕭沉聞言,終于沒有半分停留,穿着居家睡衣和拖鞋,就這樣從窗口跳了下來!
這個瞬間,千言萬語已經無法言說此時的心情。
他不想問周起燃怎麼流血了,也不想問周起燃怎麼冒着大雨過來,也不打傘。
他隻想跳下去,從此往後,他們看風看雨,遊蕩大海或是走遍大陸。隻要是留在那個人的身邊,就是最好的選擇。
在他跳的瞬間,周起燃撐着矮牆翻進來,掌心精神力微動,舉起手臂去擁抱窗邊不斷下墜的一整顆真心。
“唔。”周起燃接住了人,帶着笑意的悶哼在箫沉脖頸處傳出來。
他雙手摟着箫浮的腰,說,“接住你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被蕭沉抱得很緊,少年的眼淚隐忍又難過,無法拒絕的力道幾乎要把周起燃鑲入自己的血肉裡。
“乖,先别哭了,我們先走。”周起燃拍拍他的後腦勺,又覺得很愧疚,下着大雨呢,他跑過來要帶着人走,害得蕭沉也濕了滿身。
但如今已經沒有回旋的餘地,蕭沉選擇全身心的信任他,那自然也不在意淋個雨了。
“蕭沉。”他掃開矮牆上的白色小花,偏頭問,“就這麼直接跳下來,你會後悔麼?”
“不會。”蕭沉跟着他一起翻出去,額前的頭發已經濕漉漉的粘着皮膚,他露出了今天第一個笑容,“周起燃,我可以跟你去任何地方。”
周起燃哈哈哈笑起來,拉起他的手,順着公路小跑起來:“那就走吧。”
他說:“我帶你私奔。”
·
周起燃把蕭沉帶到一家酒店。
今天下雨太突然,民宿也人員爆滿,隻剩一間大床房。
周起燃定下這間房,把濕漉漉的人弄進屋子裡,催着去洗澡。
周起燃自小就不怕冷,從來沒有因為着涼發燒感冒過,這幾年更不怕了,因而并不着急。
蕭沉很擔心他,堅持要先給他上藥。
周起燃說點外賣買藥需要時間,讓蕭沉先去洗,蕭沉總算聽進去了,一步三回頭地進浴室,先洗衣服後洗澡。
等他洗完,猶豫要不要穿民宿浴袍,或者幹脆飛快溜進被子裡時,周起燃已經把他洗過的衣服用精神力烘幹了。
“……這麼快。”箫浮捏着内褲面紅耳赤。
周起燃好笑地掃他一眼,脫下半幹的濕衣服洗了幾下,直接挂在空調下面,語氣平靜:“空調好使。”
本以為今晚就這樣安安靜靜的過去了,或許蕭沉會有很多疑問,
豈料,在他洗澡期間,他那本應該泡水死機的手機活過來了,癱在床頭櫃上嗡嗡響。
蕭沉坐過去拿起來一看,是周嘉穎的電話。
接通。
“哥,你去哪兒了?媽她好像快醒了。主治醫生問我,她給你的提議,你想的怎麼樣了?”
蕭沉愣了下,他剛要開口說,周起燃在洗澡。
身邊忽然傳來動靜,他轉頭,看見周起燃下半身挂着白色浴巾,踩着拖鞋出來了,滿身濕氣,散發着沐浴露的清香,
蕭沉愣着,直到手裡的手機被拿走,他的視線還停留在那截肉白色的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