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必須帶去處理他的心理問題。你知道麼?他的那什麼副人格,剛剛還沖我叫喊!”
蕭老爺子回憶起自家孫子變了副面孔沖自己發瘋的模樣,心下恐懼。
孫子拿着刀放在脖子上大喘氣看他的眼神堅定幽怨,就好像他做了什麼天大的錯事,一輩子都被這孩子記恨着。
如果不是蕭夫人和蕭父來得快,那一刀估計已經見了血。
蕭老爺子強裝鎮定,冷着臉看向沙發上沉默的夫妻倆,越想越氣,憤怒地一巴掌拍在茶幾上:“你們到底是怎麼教育孩子的?!我教他那會兒他就乖得很,從來不頂嘴。”
“……爸,你當初是怎麼教他的?”蕭夫人臉色發白,還沒能從剛剛的變故中徹底走出來。
兒子的另一個人格,依然是她的兒子。
那一刀架在她兒子脖子上,就像要割開她的喉嚨,她的心很痛,卻無能為力。
蕭老爺子冷哼:“還能怎麼教,不聽話就關祠堂,那是我孫子,我還真能打着他不成?!”
“一定是你們的問題,把他養的無法無天!得了這個怪病!”他說着,語氣激動,唾沫亂飛,“要我說,把他交給我,我帶回去養!說不定比你們那什麼心理醫生管用。市區發展成那樣都治不好,估計早就是個廢人了。”
“實在不行,就隻能扔精神病院去!這種爹娘不認的瘋子,不需要留下!”
“爸!”蕭夫人瞪圓眼睛看着他,淚水在眼眶打轉。
蕭父按住她的肩,低聲喝道:“别說了,爸沒說錯……”
蕭夫人轉頭看向丈夫,第一次覺得這個往日裡與她恩愛如初的男人,是這麼的惡劣和可惡。
而她竟對丈夫所說的涵養深信不疑,成為不可被原諒的其中一人。
·
街上人來人往,紅綠燈緩慢的進行互換,汽車打着閃光燈照亮黑夜的一抹淨土,周起燃站在公交車站牌下,等着打車軟件派送的出租車。
出租車來得很快,周起燃拉開車門,就這樣風塵仆仆地趕回蕭家。
周母身上出現了BUG,那麼箫浮身上大約也會有。
比如說,那個突如其來的爺爺。
“長陽路别墅區58号,你可以開進去。”周起燃對司機說。
白綠色的出租車咻一聲如利箭飛了出去,周起燃這一晚上蕭家醫院兩點一線的跑,剛坐上車沒多久就胃疼了。
他把車窗搖下來,迎面灌入的風微微涼。臨近五月,天開始熱起來,原本稀疏的幾聲夏蟬叫不知不覺又銷聲匿迹,蟄伏着等待最熱烈的六七月。
周起燃吹了會兒,頭昏腦漲地在司機提醒開了空調的聲音中搖上車窗。
他把頭靠在車窗上,車窗上黯淡的顔色沖淡了車外缤紛的世界。
緩緩閉上眼睛,想的都是他離開蕭家時,箫浮沉默的面孔。
眼神平靜而自然,卻透露着一股難言的絕望和痛苦。他看向周起燃的眼神,不是充滿等待的目送,而是想要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所隐忍的沖動。
但是當時的周起燃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他把一個無助的小少年,扔在那個沒有幾分愛的空曠别墅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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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十多公裡的路程,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麼長。
黑夜不知什麼時候聚攏了烏雲,下起了傾盆大雨,司機不得已放慢了速度。十字路口共三個紅綠燈,周起燃到這裡的時候剛好是綠燈,汽車就這麼直挺挺的開向了前方的路段。
周起燃坐在車上,掃一眼車速,發現司機已經把車速提高到這條路段限速範圍内最高的速度了。
他心感不妙,整個人的神經緊緊繃着,嘴唇動了動,說:“師傅你慢點,我也沒有很急……唔!”
“砰”的一聲巨響,車身凹陷得很深,周起燃在劇烈的撞擊裡被彈到座位的另一邊,巨大的沖擊力幾乎讓周起燃的骨肉全部麻木,喪失全部行動力。
如果不是他在車身被撞擊的瞬間反應過來,用精神力擋了那麼一下,他現在估計早就倒在血泊裡了。
車身凹陷,司機受了點輕傷,從安全氣囊裡搖搖晃晃地擡起頭,然後張嘴罵了句什麼。
周起燃全身幾乎都動不了,視線像是在表演一樣緩慢地轉啊轉,他隻能勉強分辨司機沒大事,自己則整個人都以一種詭異的姿勢被撞在車門上。
他一條腿縮在車座下面,另一條腿曲起和自己的身體緊緊靠着,再往前一厘米,就是凹陷到極緻的車門。
耳邊全是轟鳴聲,耳膜像是被彈奏到極緻的琴弦,不斷拉扯又松開,周起燃竭力穩住心神,嘗試找回身體的支配權。
幾秒後,他的指尖有了力氣,耳朵也恢複了聲音,他在無數人的驚慌吼叫,和司機的叫罵聲中扣動車門鎖。
車門承受着周起燃的全部重量,打開的瞬間便往後談,周起燃的身體極速下墜,經過這次事故,他的反應遲鈍了許多,根本沒有想起來要用精神力再替自己墊下背,就這樣直挺挺地摔在地上。
“還活着麼……”
“這麼嚴重的車禍,後面那個死定了吧……110怎麼還不來?”
“我操,我操,還活着!”
周起燃終于緩過神來,甩着腦袋,強撐着軟綿綿地腿扶着車身站起來,全身的麻木總算随着他體力緩慢的恢複而消散,過後是一陣難捱的酸痛。
臉上有冷熱交錯的液體流動,周起燃擡手抹掉被雨水稀釋的血液,有些茫然地看着一把把傘靠進。
不斷靠近的人群用那些關心的、恐懼的、震驚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着,或鮮明或黯淡雨傘融入黑夜,變成一棵棵生長在天際的樹。
回望四周,這段路周起燃有記憶,他第一次見到蕭夫人的時候就是在這附近,再往前大約兩公裡便是别墅區。
“那個,你沒事吧……”
周起燃擡手擋住對方伸過來的手,對那人禮貌地點點頭,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喉嚨痛得要死。
人群湧來,他不斷擡手抹掉臉上的雨水,又輕輕推開人們,圍過來的人也怕把他碰着了,沒人敢阻攔他的動作。
就這樣,他向着蕭家,從慢慢地走,到開始跑起來,一步一步,身體也越來越輕松。
拐過一個彎,周起燃拖着酸痛的身體來到蕭家别墅,卻沒有直接走到大門。
他饒到别墅後面,來到箫浮二樓房間對下來的小草坪,矮矮的圍牆隻到周起燃的胸口,藤蔓越出矮牆,開出白色的花朵,風吹雨打的搖曳在周起燃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