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一次。

第一次在他進入周母心理意境并發現對方并無大礙後，卻又在短時間内複發，二進宮的情況。

周母的病房在二樓盡頭，要先穿過一條白皚皚的長廊。周起燃走過去，每間病房裡都有醫生護士進進出出，他見到形形色色的病人出現。

坐輪椅的、杵着吊瓶杆子的、被家人攙扶的。

他們臉上的愁容，令人沉痛。

·

周起燃來到病房門口，和剛來醫院時一樣，安靜地看了一會兒裡面的情況。

周母還在睡，周嘉穎大約是哭累了，趴在周母的手邊也睡了。

母女倆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周起燃小心翼翼推門進去，瞧見她們掌心滿是汗。

視線從手上轉向病床上憔悴女人的臉龐，她臉色蒼白，眉頭微皺，嘴唇隐忍地往下耷拉着，好似受了許多痛苦。

周起燃把手放在周母鎖骨往下一點，很輕松探入女人的意境。

視線一黑一白，眼前的顔色彙聚成一個個鏡像，周起燃發現自己的位置變了，他站在停屍房裡，身旁周嘉穎正挽着他的手臂，大聲哭喊着。

身前，停屍房的輪滑鐵床上用白布蓋着一個死人，周嘉穎哭着哭着便彎下身子，跪在地上，抱着白布下的屍體繼續發洩自己無法壓抑的悲痛。

“媽……媽！”

尖銳的哭聲幾乎把周起燃的耳膜震破。他在回神的瞬間已經下意識退出意境。

意境中的周母死去了，那就說明，周母在現實世界中的壽命已經不多了。

她快死了。

半個小時後，周嘉穎醒了。

她茫然地坐了一會兒，看到正在對面發呆的親哥，哭腫的眼睛又落下兩滴淚水。

原主的妹妹其實不愛哭，從小到大，原主沒怎麼看她掉過眼淚。

但這半年來壓力太大了，甚至周母剛進醫院的時候，原主還總覺得力不從心，絕望悲痛，那時周嘉穎也幾乎整日以淚洗面。

後來的幾個月好不容易情況慢慢好轉了，今天卻直轉急下，一下子就又回到半年前那種無力瘋狂的感覺。

“哥。”她啞着嗓子說，“媽媽她……”

“她沒事。”周起燃語氣平靜，“醫生說隻是她出院這段時間太累了。”

周嘉穎摸了下眼睛下的眼淚，鹹澀的水珠包裹着濃郁的不信任：“……你騙我吧。媽媽剛進醫院的時候主治醫生來過，她看完就臉色很差，說等你回來了再談。”

她或許早有預料了，但不甘心，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

周起燃隻好軟着聲音繼續安慰她：“媽真的沒事的。”

他道，“我保證，媽媽會好好的。”

周嘉穎沒有再回答，她或許是覺得周起燃是怕她太過擔心才這麼哄騙她。

哥哥是好心，她知道的，她不怪他騙自己。

但周起燃其實沒有騙人。

周母不會死的。

他面無表情地敲響腦海中的系統。

系統這玩意兒于他而言一直是擺設，他年少時也是個小說愛好者，知道系統一直是幫助宿主們完成各種任務的。

但他的任務不是攻略誰，也不是要完成什麼指标，所以不需要系統插手，系統隻需要當個安安靜靜的客服就夠了。

此刻，客服系統被啟動：[宿主，請問您有什麼需要我解答的問題麼？]

[你們有個領導吧，那什麼主系統，或者主神。]周起燃從記憶裡艱難搜刮出當年看小說時的各種稱呼，語氣冷淡，[把他叫出來，否則這任務我不做了，反正原主的媽都要死了。]

周起燃是特殊醫生，讓他看着自己身邊的病人死掉，那是不可能的。那什麼主神把他弄到這裡治愈病患，自然知道他們這群醫生醫者仁心，看不得眼前有屍體。

要治愈這些患者，當然不可以得罪醫生，系統聞言見好就收，回主神空間找老大去了。

十分鐘後，系統回來了。

它用它那毫無情緒的電子音道：[宿主，主神大人很忙，需要先處理手頭的業務，請您耐心等待。亦或者，您把您的問題告訴我，我會帶着您的問題去請教主神大人。]

[原主媽媽到底是為什麼忽然病重？]

[宿主，我這邊已經進行本世界核實，必須嚴肅告訴您，這隻是一個失誤。出現失誤，我司必然有豐厚補償。]

[我司補償如下：請您前往五公裡外小商店買一張彩票，将會中獎八千萬，有效期共七天，您可以用這八千萬前往市區治療周月英女士，并在市區居住，提高生活質量與教學環境，将來與任務目标的接觸也會更加輕松和容易。]

操。

周起燃腦海裡隻有那麼一個字。

系統所說的話就像是一段準備許久的演講稿，挑不出一絲錯。

或許這根本就不是意外，不是失誤。系統的表現就在告訴他，這是故意的，所謂的補償也是早就準備好的。

但目的呢？

……箫浮的爺爺忽然來了向陽，在此之前，周起燃從來沒聽過這個人的任何消息。

原主母親複發，和箫浮爺爺的到來或許是有關聯的。

是一場蓄謀已久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