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大小要扔得同樣遠,要花上更多力氣,但瞿正陽舉手扔去,看着輕松無比。
但那石頭還真是和梁映扔得一般遠,而準頭也更好了。
準确地砸中了那抹墨綠。
“勉強一炷香内,還算有點眼力。”
一抹人影毫無預兆地從繁茂枝葉中飛身而下。
玄英齋學子愣住,直到那人一直走到近前,才敢認下。
這位身姿魁梧,手裡拎着一壇女兒紅,一道貫穿左眼到下颚的刀疤臉男子正是他們的射、禦兩門課藝教谕,許徽。
聽得其他齋學子對許徽的評價,那可真是離不了一個“颠”字。
他可不像其他教谕那樣盡心盡責,他樂得看學子們瞧不起射禦之術,一心學問,越是如此,他甚至可以把自己的課挪給學生們自己讀書去。
青陽齋就這麼整整上了一日的自習。
朱明齋倒似是練了射、禦,卻是沒說半字怎麼讓教谕認可進行教導。
今日這麼一看,竟是要自己摸索,打破教谕提前布好的“局”。
“聽說就是你們齋,到處找六藝教谕争着要當藝長?怎麼不早來問我,我可盼着有人能把我的活分了過去。”
男人啞聲笑了兩聲,習慣性地一口酒兜頭灌下。
離得近幾個學子都聞到了他身上濃重的酒氣,像是整個人都被腌透了,不由地避開着退了兩步。
“你們誰來?速戰速決,若沒那本事,還是乖乖讀書去,别耽誤我喝酒。”
許徽似沒什麼耐心。
梁映注意到身邊的青衫又要出頭,他輕輕扯住那寬袖,無語地看去。
“又是你上?”
林清樾搖了搖頭,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繼續上前拜道。
“既然教谕開門見山,我們不敢麻煩教谕。若今天,我們齋中能當選藝長,别的不敢求,教谕是否可以給我齋學子開放靶場和馬匹,供學子随時能練習?”
射、禦兩藝其實比其他四藝所學之環境更苛刻。
射之所用弓箭,因怕學子誤傷,一應數量都有記錄,支取隻在課上。
而禦之所用的馬匹,更是比四十床琴更難得。
自失地未收,燕國又為了百姓生計,将馬場退為農田。境内馬場越發稀少,監牧司豢養的馬匹數量也因牧馬費高昂,而連年遞減。書院為了育才,從群牧監租借幾十匹馬,化整個後山用以作馬場,這其中用度和人情難以計量。
想随時練習,就算是藝長,也算是呈了天大的面子。
更别提一整齋的學子。
許徽盯着領頭的少年笑了一聲。
“口氣真大呀,行,陪你們玩一會兒。”
他雙指抵在唇下吹哨,很快靶場的另一頭有人出現,将兩個靶子豎了起來。
“就比三輪,三種靶子。”
許徽走到稍遠一處的帳下取來兩把弓,兩幅箭囊。
“第一種靶子,靜靶,比參連。”
說着他又灌下一口,把酒壇随意一放,舉弓便射。
期間竟是一個呼吸停頓也無,他咽下酒的功夫,三箭接連中靶。
每一箭都貫穿劈開前一箭,若連珠之相銜。
玄英齋學子好像明白了,為什麼書院會選這樣的酒鬼當他們的教谕。
“參連啊……”瞿正陽走出學子隊伍拾起弓,左右扭了扭身體,一副和平常無二吊兒郎當的模樣,玄英齋學子見了,都有點不敢看那結果。
生怕丢人。
可破空聲連響三聲,同樣之狀,現于瞿正陽的靶上。
射完的瞿正陽單指挑開散落在眼前的碎發,得意的笑容有些藏不住。
“很難嗎?”
“我們齋原來這麼藏龍卧虎?”玄英齋學子接連掃過林樾、高泰安最終又落到瞿正陽的臉上。
梁映反映過來,看向林樾。
“你早就知道?”
“瞿正陽先前是軍戶出身,要不是他爹成了将虞候在戰場上立了功,擺脫了軍戶,他現在都沒法來書院念書。一身本領都是耳濡目染的,不過他自己覺得習武不如讀書強,更想考取功名,讓家人享福。”
林清樾笑着道。
許徽多看了瞿正陽一眼。
“行,第二種靶子,動靶。”
又是一聲哨響,遠處靶場的人接連把五個靶子抛向高空,
許徽拉弓連射,沒一會兒,靶場的助教将五個射中靶心的靶子拿到衆人眼前。
瞿正陽見了神色不曾動搖。
同樣的哨聲下,他連放五箭,也是箭箭中靶。
還真有機會!
第二輪結束,玄英齋學子們控制不住開始意動。
“最後一輪。”許徽戲谑地勾起唇角,看向瞿正陽。“盲射。”
“人靶。”
一聲哨響,靶場裡的助教此次竟是頭頂一個紅果,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還不待玄英齋學子驚呼,這廂許徽已經扯下一截布帶蒙于眼上。
他拉弓微微屏息,然後在某一瞬間,他猛地放開弓弦。
破空聲後,是箭矢貫穿的汁水滿溢的紅果。
“輪到你了。”許徽摘下蒙眼布,又吹響哨聲,一個新的紅果頂在助教頭上。
瞿正陽不由自主地握緊木弓,難以置信地看向許徽。
“你把人命當什麼?”
“你若當真射藝無雙,有何可懼?”許徽不屑一顧。
瞿正陽吸了一口氣,目光掃過玄英齋的衆人,他試圖舉起弓,拉滿弓弦。
但這一次,他的手再沒有前兩輪的穩。
不管多少次深吸,他還是無法勸服自己,放開弓箭。
終是他放下弓,本能地看向場上他唯一能求助之人。
“齋長,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