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宅子内,雜草叢生,原本地假山池塘,如今已成為一灘死水,漂浮着各種枯葉。
而開門的是位二十來歲的青年男子,身材矮小,眉目清秀,但或是受主子離世的影響,鬓角的頭發已有些發白,臉上也滿是疲倦之色,身子骨顯得格外廋弱,似有弱柳扶風之勢。
那人上下打量柳如意、沈暨白,雖兩人衣衫為普通衣衫,但是氣度十分不凡,便問道,“請問兩位大人貴姓?和我家主子有何關系?”男子聲音不似其外貌那般清秀,反倒是十三歲兒童變聲期的那般低沉粗粝。
“我們是陳大人的遠房親戚,聽說其突發不幸,特前來探望,看自己能否盡所能幫扶一二?”為避免身份暴露,打草驚蛇,柳如意便假扮道遠方親戚與之周旋打探虛實。
見那人眼中滿是懷疑,沈暨白從袖中掏出一份書信,遞給他,“這是陳大人早年的家書,上面的胡行就是我的父親。”
此份書信,是當初都察院搜查陳牽的遺物當中的。
故,那開門的男子看後,心中懷疑也瞬間消散。其連忙将柳如意、沈暨白迎入宅中。
宅中冷冷清清,府中下人已不剩幾人。
隻見那人将桌上的灰塵擦了擦,提壺為兩人斟茶道,“兩位可真是好人,自從陳大人走了後,陳府便大不如前了,樹到猴狲散,說的便是這回事兒!府中那些姨娘見勢,紛紛搜刮府中的金銀珠寶偷溜出府,其他下人也各奔東西……“說完,李管家長長歎了口氣,自暗格裡頭拿出一包鼓鼓的玩意,小心翼翼得将油紙一層層掀開,“這些茶葉是大人的珍藏,放在書房夾間内,故沒有被拿走,還望公子小姐莫嫌怠慢……”
“目前,府裡留下的也是都是些苦命人家,若不是當初受過大人恩惠,來到陳府,估計也餓死半路……哎,等到大人後事處理完,老奴也打算收拾收拾回老家了……”這人正是陳府管家,開府時就跟着陳牽,算是府中的老人了。
“府裡還有什麼女眷留下嘛?想着世父也是悲慘,英年早逝,沒留下一兒半女。其走後,陳府凋僻,若是有留下誰,我們也可将其接到江南,好生照顧,也免姑父在泉下難以安息。”柳如意問道。
失去丈夫的女子最容易交心,陳牽若是偷偷轉移官銀,以其好色張揚的性子,酒酣之餘,難免會向其身邊女眷透露出部分“不知名”線索。
隻見李管家擺了擺頭,剛要說話。
堂中沖進來一人,衣服破爛不堪,長發散落,将臉全部遮掩起來,其口中念念叨叨,卻一字也聽不清說了什麼。
“快把夫人拉下去。”婦人的闖近有些突然,管家懵了會,随即立馬開口吩咐跟在其後面的壯漢道,說完,又轉頭對柳如意、沈暨白愧疚道,“失禮了,夫人前些年生了場重病,導緻如今精神有些失常…大人在世的時候,怕其誤殺府中其他人,所以将夫人安置在府中的偏院,安排專人看守,不允許其外出。”
柳如意道,“恰好我在老家認識位有名的醫師,最擅長于治療此種精神失常之症,要不将夫人交由于我照顧?”
管家擺手歎氣道,“老爺在世的時候,沒少因這事費心,花了重金求取醫師為夫人看病,可惜終是不了了之…而且夫人這病症嚴重起來,會傷人性命,陌生人更甚。老奴和府中剩下的幾位下人已了解了夫人秉性、用藥習慣,所以還是我們來照顧夫人,多謝小姐好心。”
柳如意聞言,也不好多說,于是留下張紙條,“我們近日會在胡平縣住上一段日子,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随時來找我。”
管家點了點頭,說完柳如意、沈暨白便作揖離去。
“這管家有事情隐瞞我們。”柳如意靠在馬車上,回想到婦人沖進來,管家臉上一閃而過驚慌的表情。
沈暨白微微歪着頭,問道,“例如呢?”
柳如意想了想,“開始我問他,府中是否還有其他女眷,他本欲搖頭的,是因為夫人突然出現,才突然改口……”
柳如意接着補充道,“而且,他似乎一直在引導我們,說府中的錢财珠寶被其他姨娘搜刮帶走……那其中包括十萬兩官銀嗎?”
沈暨白搖了搖頭,“如此大筆銀兩,她們約莫沒那個膽子拿走,且運輸出城也不容易。”
說着,用手從杯中蘸了些水,在案上寫下“女”字,“或許,我們可以從這塊入手。”
柳如意沉思地點了點頭,撩起簾子對外頭車夫說道,“去縣衙。”
縣衙外,守門的侍衛見到了兩人,正欲伸手攔住。
隻見,柳如意從懷中掏出大理寺的令牌往侍衛眼前一舉,說道,“大理寺,查吧。”
那人連忙拱手道,“原是大理寺的大人。”說着,将兩人往公堂内迎去,又小心翼翼地道,“大人,您們稍等下,已去禀告知府大人。”
不一會,知府大人便匆匆趕來,“不知大人遠道而來,照顧不周,還請見諒。”前陣子,王宇早就聽說朝廷會派人調查戶部郎中案子,說是案子還存在些蹊跷,隻是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就到了胡平縣。
他一邊說着,一邊打量起正堂内坐着的兩人,前面那人眉目如畫,眉梢間帶着一抹飒氣,雙眸清澈明亮,如瀑長發被根綢帶挽起,加之此人又稱大理寺辦案,遂心中其身份已是了然,畢竟,大乾女官能說出姓的也就隻有那幾位。
而他擡眼看向後頭那人,狹長眼眸似春水般溫潤,卻又深不見底,給人一種清冷疏離之感,卻一時間猜不出身份,遂朝兩人拱手道,“大人,胡平縣山高水遠,地處偏僻,消息堵塞,不怎麼識得大理寺中人,敢問大人是在大理寺何處任職?”
柳如意道,“大理寺寺正柳如意,這位是……”
沈暨白急忙開口,趕在柳如意前頭說道,“在下大理寺司務沈賈。”
王宇聞言,長舒一口氣。大理寺寺正不過從六品官職,朝廷派兩位品銜不高的官吏前來,起碼能證明上頭沒因此發怒,自己烏紗帽也算是保住。
王宇又問,“閣下前來縣衙可是需要查看了解什麼?”
柳如意點頭,“陳牽案件的卷總。”
王宇招了招手,一人立馬走上前來,“大人。這位是劉推官。”說完,又轉頭對那人說,“你待會帶兩位大人前去查看陳牽的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