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晖落盡,天色逐漸變得幽深。
柳如意望着被暗淡夜色籠罩的京城,突想起昨日謝韫那句,“略顯偏執極端”。于是,計劃再去趟長公主府,不過,此次,她要悄然前去。
須臾間,銀勾般明月已然升起,散發出柔和的光芒。
此時,柳如意也早已換上一身漆黑的夜行衣。
柳如意輕點足尖,身形微晃,如微風略過般,三下兩下,便已到達長公主府内。
長公主府内,幾點燈火發出幾許微弱的光。而府中巡衛早已依照時刻表,分成四隊,繞着内院巡邏起來。
為求穩妥,柳如意挑了條石子漫的羊腸甬路。此路直通内儀東角門。
但此道較為偏僻狹小,且蒼苔布滿,稍有不慎,腳底便得踩滑跌倒,若是遇上雨天,則更是泥濘滿地,故府中巡衛隻是每一時辰巡邏一次,但每個時辰巡邏的具體時間不定。
上次巡邏正是亥時整點,如今,已是亥時五刻。要想成功脫身,不被發現,柳如意定要趕在下批巡衛巡邏前,自甬路走出。
此時,已剩三刻時間,甚是緊張。
柳如意環顧四周,見周遭無人,一個轉身,紮進甬路當中。
夜色沉沉,甬路上沒有燭火,自懷中掏出火折子,靠朦胧的月光和火折子的微光,才得以看清前路。
再過一轉彎,就到内儀了。
忽見一股火花自山石後發出,柳如意好奇,偏轉腳步,朝那側小心走去。
其趴在石頭後,透過微弱的火光望去。
隻見火光之下,一小婢使绾雙髻,着褐色長袖短衣、長裙,小心地從竹籃内拿出一沓黃紙,朝火堆裡一點點扔去,小聲啜泣。
這時,自另一側走來一同服飾女子,上前幾腳迅速将火踩滅,嗔怒道,“你不想活了?要是被公子知曉,皮肉之苦也就罷了,最怕……”
柳如意往石頭上又貼了貼,豎起耳朵,可惜那女子戛然而止,未接着說不下,隻是直直擺頭。
而兩人匆忙收拾了下現場,便急急地離開。
到内儀東角門時,守衛正迷糊打盹,柳如意見狀,立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翻過牆去。
胡榭房間位于東小院第二間。隻見,柳如意慢慢推開左側的窗戶,透過打開的窗戶縫中,往裡望去,見周遭無人,遂一個旋身,穩穩地落在地上。
牆角的香爐之中,淡青色煙霧在盈盈月光中,絞纏萦繞,又慢慢散開。
柳如意屏住呼吸,蹑手蹑腳地朝香爐邊走去。隻見其揭開香爐蓋,從懷中拿出一小粒丸子,扔了進去。那是種令人深睡的藥。
一切妥當後,其開始在房間内小心地尋找端倪。可是,找了一圈,都是些平常玩意,未發現什麼可疑之物。
或是誤解了胡大人?柳如意開始懷疑自己。可是那兩個小丫鬟沒說完的話究竟是什麼呢?
突然,柳如意瞥見床榻旁書架上的一角,放了個平平無奇的木頭盒子。
盒子用銅鎖鎖着,看着已有些年頭,外頭的紅漆已褪得差不多,已能看出原木的顔色。
隻是唯一奇怪的是,與木盒同一層的書籍均落滿了薄薄一層會,而唯獨木盒幹幹淨淨,未染一絲塵埃。
柳如意低伏着身子,輕輕地向書架邊靠去。
等其拿到木盒後,自發間拔下銀簪,在鎖孔中輕輕一撥,咔哒一聲,銅鎖被打開了。
映入眼簾的則是一本薄薄的賬冊,賬冊漏出一角,赫然露出兩字“賣身”,柳如意正欲翻開細看,就聽見“吱吖”一聲,房門被推開。
隻聽腳步身愈來愈近。
情急之下,柳如意隻得将木盒匆忙鎖上,放回原處。輕身一躍,翻上橫梁。
不久,隻見内間的門“吱吖”一聲被推開了。
原是一丫鬟進來送藥。隻見其将手中端着的青瓷藥碗,輕輕擱在塌前小幾上,上前低聲道,“公子,該吃藥了……”
丫鬟連喊了幾聲後,胡榭才堪堪睜開眼睛,自塌上坐起身來。
隻見那丫鬟立即從一盤拿出一軟枕,放在床頭,方便胡榭待會喝藥時倚靠得舒服。接着,又立馬将藥膳遞了過去。
胡榭看了眼,漆黑的一團,皺眉道,“這藥還要喝多久?”
“醫正說還需五日。”丫鬟看着胡榭低沉的臉色,心中一哆嗦,本想從一盤小幾上拿了塊蜜餞,奈不住雙手顫顫巍巍,手一個沒抓穩,蜜餞竟掉落在地。
丫鬟見狀,立馬趴下身子,跪倒在地,不停朝地上磕頭道,“公子,饒了我吧……”
門外一男子聽到聲響,急忙走進來。此人正是胡榭書童王芳。
匆忙掃了眼屋内場景,心中已是明了。
胡榭擺了擺手,“帶下去吧。”
隻見王芳一個口哨,屋内頓時出現兩個黑衣侍衛,朝丫鬟口中塞了一卷布後,将粗暴地将人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