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前,清冷的月輝傾灑而下,落在白衣男子身上,呈現出一種冷峻的美感。
柳如意上前一步,拍了那人肩膀,“你怎麼過來了?”
此白衣男子正是謝韫,“晚上你走得匆忙,我想着你定是被案件所纏,恐你挨餓,遂給你打包了些吃食。”說着,兩人偏向值廬處走去。
值廬不大,卻是幹淨整潔。謝韫從食盒裡拿出吃食,一一擺在了桌案上,“快吃吧。”
柳如意順手接過已謝韫擦拭幹淨的筷子,邊吃邊問道,“胡榭此人人品如何?”
謝韫思索了會,“待人溫潤,但是……”
謝韫又頓了頓,好一會才開口,“工作上有時略顯偏執極端。”
“偏執極端?”柳如意疑惑道。
謝韫點頭“嗯”道,“上次,其同兵部右侍郎侯行在邊鎮糧饷上意見相左,因其冥頑不靈,固執己見,差點挨上侯行一拳……”
“作何解釋?”柳如意追問道。
“因今年财政緊張,胡大人主張糧饷不變,同去年持平。而兵部右侍郎侯大人言,今年開歲,周邊小國對大乾邊境虎視眈眈,形勢緊迫,需增加糧饷。實,侯行言之有理,而且其也向胡榭提出一可行之法,即縮減六部等日常用度開支,并将縮減下銀子調配給邊鎮糧饷。雖是移動補西之策,卻可解燃眉之急”,謝韫輕歎道,“但是,胡大人死活不答應,言明如是這般,必引得六部給事中憤然,動搖大乾根本。”
柳如意鄙夷道,“邊境若是失守,還談什麼國運太平,孰輕孰重?數年科考,竟是多了堆迂腐文人,自視甚高,瞧不起武人粗鄙,要知道,大乾江山,是群武将打下的。如今的太平,亦是武人們用命守的……如今,隻是縮減他們日常用度銀兩,就如此激動。”
柳如意越說越氣憤,當初,也是這群咄咄逼人、自視清高的文人們逼得師父宋煜告老緻仕。
景元二十八年,北涼、大乾于南城一戰,兩軍對峙,守城大将許連竟丢盔棄甲,棄城而逃,緻南城失守。
後許連不知所蹤,系其曾于宋煜麾下,後亦是因宋煜舉薦鎮守南城,遂給六科事中紛紛彈劾,宋煜禦下不力,識人不清,恐有投敵之嫌。
朝廷上下彈劾之聲甚嚣塵上,宋煜見狀,隻得告老還家。雖,柳如意苦苦哀求,那些文人依舊充耳不聞。
宋煜緻仕歸家前日,天空似被撕裂了般,漫天漫地的雨水澆了整整一日。
翹檐下,柳如意立于堂前,看着屋外的瓢潑大雨,眼中已是盈盈淚光,聲音沙啞道,“師傅,值得嗎?”
宋煜搖了搖頭,“定有能救大乾的能人!”
其實,大乾一開始也并非重文抑武。
相反,大乾以武開國,是開國皇帝子陽帝帶着一批武将打下的江山。
開國之初,武将甚是威風,光正一品威武将軍就封了十餘人。那時,整個朝堂幾乎全是武将天下。
盛極必衰,是自古的鐵律。
極權掌握久了,難免會生出貪念。晚年時,年老的子陽帝開始忌憚這些和他一起打江山的弟兄們。
遂乎,便有了錦州醉酒毆打案。其實,案件并不大,隻不過是一醉酒武舉人因沖突毆打一文舉子。
子陽帝正愁如何削弱武将權利。此案一發生,正中下懷。遂其震怒,借平文人之憤,順勢廢了武舉。
于是乎,年年累積,到景行帝時,大乾已是沉疴痼疾,朝廷武官寥寥無幾。邊境來犯,朝中也無武将征戰,隻得求和。
經年累月,百姓徭役賦稅嚴重,苦不堪言。
後景行帝也意識到朝中無武官弊端甚多,于是,起了重新重用武人的心思。
而朝中文官當朝,顧忌因此失勢,便利用雞毛蒜皮、子虛烏有之事,多次打擊武将。
見柳如意緊握關節,臉色冰冷,謝韫從食盒裡又拿出幾個柳如意最愛的青棗,“會好的。前陣子,秋闱另增一成武舉子入殿試。且,此次武舉一甲進士直接于兵部供職,其餘六成留京,四成去地方任職,足見陛下欲重用無人之心……”
柳如意歎氣道,“或許吧。”